宋言清神色一愣,并没算到向谨眠的怒火会烧到自己这里来,但还是实话实说,点了点头。
向谨眠只觉天旋地转,语气带着几丝不忍与悲痛,最终讲出来时有些颤抖:“你,你就任由她们死去?宋言清,你还有心吗?”
宋言清站在一旁眉头扭作了一团,他不知道向谨眠竟会如此责怪自己,当时他只顾上自己手头上的事,哪想到艺伎们的内部斗争后果如此严重?宋言清向来最受不了这种毫无根据的迁怒,不禁也冷了脸色,声音不耐:
“又与我何干?”
向谨眠不知该说些什么,是了是了,他是国家的天骄之子,出身高贵、衣食无忧,更不用担心生活问题,不像这些底层人,随时随地都有丧命的危险。这些人的死去,如同蝼蚁的死去一般,又与他有什么关系?想到这儿,向谨眠有些被气笑了:“宋言清,你别忘了,当初掩枝的妹妹可就死在你面前。这些人走在地狱边缘,难道死去对于你来说真的是无关痛痒吗?”
“你倒是圣心泛滥,不去解救苍生真是为难你了。”宋言清表情生硬,辛辣地嘲讽道。而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宋言清的确是生气了。他一拂袖,就转身离去了。
向谨眠使劲忍住自己叫住他的欲望,满腹心事最终也被压了下去,她看着他的背影,心一点一点裂出了缝隙,是磨刀时刺耳的响声,是溺水之时所产生的绝望,她只觉得整个人被一股悲伤灌满,不能承受生命之轻,眼前的世界摇摇欲坠。她试着迈开脚,于是踉跄了几步。向谨眠无法想象这是能从宋言清口中说出的话,轻贱人命何以与他有关?自己同情心泛滥?
这段时间,向谨眠愈加相信他或许是世上不多的知己,可知己怎能对着自己说出如此薄情之语?她心乱如麻。
“小姐,也许你不该……”楚瑶扶了她一把,小声嘟囔。
向谨眠并没有听到这句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后几日,宋言清再未入府找过她。
傅怀森规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向谨眠到达经世学堂的时候,已经等了两个人。这两人一男一女,一个吊儿郎当,一个高傲不屑。她暗自里有些惊讶,她以为此次招生会有很多人,没想到加上自己也只有三位。
入学考核方式非常简单,每人都分配到了一篮子鸡蛋,在规定时间内,只要把所有鸡蛋最后卖出上百两的价格就可以了。跟随着向谨眠的红荆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可能,但碍于其他人,红荆也不好意思出声问小姐。待向谨眠走进两人,才发现这位男子竟眼熟的很,他就是那日的刘鸿煜!她对经世学堂忽然有些不满,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报名。人生在世,最基本的德行要有,而刘鸿煜那日的所作所为,真是连小人也算不上,只是个狗仗人势的东西罢了。
而刘鸿煜看到向谨眠时瞪大了眼睛,表情有些错愕,这人不是他在九重楼看到的姑娘吗?怎么现在连一个姑娘都能来经世学堂报名了?两人互相对视,一边在心底默默腹诽,互相瞧不上对方。
“我说你们两个看够没有?这里可不是来相亲的。”一旁的女子看不下去,忽然开口脆生生地说。
刘鸿煜翻了个白眼:“谁要和她相亲,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你以为你就好到哪里去了?”向谨眠反唇相讥。
“咱们走着瞧,到时候希望我能看到你退出的好消息。”
向谨眠不再搭理他,与红荆一起抱着那篮鸡蛋匆匆上了马车。
第二天,在向谨眠起床之后,红荆匆匆赶来汇报消息,说有很多人美滋滋地一手拿着鸡蛋,一手拿着字画,看样子高兴得不得了。至此,向谨眠这才知道,原来那位女子就是当今赫赫有名的尽书公主。她今早就命人张贴了一张告示:凡高价买鸡蛋者,必得尽书公主的书画一幅。醉翁之意不在酒,买方和卖方都互惠互利,那是买得鸡蛋吗?那是买得是尽书公主自己的作品啊!她地位尊贵,又精通书法,一些文人对她颇为推崇,仰慕已久。这不,竟然真的有这个机会让他们可以获得尽书公主的真迹,他们自然都再高兴不过。
而刘鸿煜在烟柳巷陌中混得如鱼得水,他雄厚的家财和他不拘一格的豪放,都让许多姑娘们对他倾心不已。他也就顺水推舟在她们中间高价出售鸡蛋,姑娘们又以为这是他不知道从何处学来的小情趣,竟争相攀比着买,企图获取刘鸿煜的注意力。
而向谨眠一直稳坐钓鱼台,并没有着急和他们一起买卖鸡蛋。刘鸿煜打听到她一直没什么动作,心底一直敲着鼓,对向谨眠这种态度摸不着头脑。
“小姐,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倒是红荆已经开始焦虑了。
向谨眠笑着摇摇头,“此番他们也在贩卖高价鸡蛋,咱们目前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还是再等一等吧。”
说罢,她遣散了周围的人手,闺中只剩了她自己一个,说不出的寂寥与落寞。外头艳阳高照,自己却日暖自萧条。向谨眠的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了那一抹蓝色的身影,已经好几日都不见了,可她夜夜总是能梦见。向谨眠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根本没什么用。宋言清不会是那样的人的,是自己错怪了他?总有另一个声音在向谨眠的心底蹦出来,屡次责怪她。否则,宋言清怎会生气至此?
一连几日,向谨眠足不出府,算是把身边的丫鬟们急坏了。眼看离最后的期限只剩下三天了,刘鸿煜本人坐在家里安心吃着应季水果,乐呵呵地听着仆人讲向谨眠的动静。既然她还没有出来的话,证明她觉得自己办不到,打算退出。你也不过如此。刘鸿煜坐得安闲,心里也终于踏实下来,看来这个女子做不了什么太大的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