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向谨眠已经前行了好久，东方的天际微微见了鱼肚白，黑夜马上就要被金色侵染。人们疲惫不堪，那几匹黑马也是一样。

她回头看去，只见树林丛生，阴影绰绰，京都的建筑倒是一点也望不见了。

“大家在此休息一下吧。”走到一处平地，向谨眠发话，她也看出这几人强弩之末，于是不得不让大家停下脚步。

众人停了下来，外面行走的凌秋白和韩婆的裙边都沾了很多湿泥，夜色天凉，她们嘴里呼出白气，额头上还是有几滴汗水。向谨眠终是没有忍心，让她们来马车一坐。

“谢谢小姐。”凌秋白不由得多看了向谨眠几眼，她以为这位小姐跟其他千金一样，嚣张跋扈，豪不体贴，没想到向谨眠这个举动倒是让自己出乎意料。

“路途劳累，这一路辛苦你们了。”向谨眠开口说道，总是紧紧皱着的眉毛终于化开，带着些许笑意。

韩婆率先接口：“小姐这是哪儿的话，我们跟着小姐，自然就是要与小姐同甘共苦的。”韩婆眉目慈祥，脸上的沟壑镶嵌着她这一生。她的嘴唇有些薄，还有些发紫，下巴有点尖，但不影响她笑得一团和气。

凌秋白低眉顺眼，只怯怯地说：“小姐才是最辛苦的。”

她深低着头，向谨眠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

三人聊了几句过后，向谨眠开始掏出自己的干粮和随身带着的点心，分给她们吃。玄莺、红荆和白芷在另一辆马车上，她们自然装备得齐全，这个向谨眠并不担心。只是眼前这两人，走得匆忙，并没有带上多少东西，所以向谨眠也就顺势把自己的分给她们。

凌秋白看起来有些惊讶，而韩婆则自然地接了过来，两人道了谢，便开始大快朵颐。

走了这么久的路，大家都饥肠辘辘。

吃着吃着，凌秋白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忧心忡忡道：“小姐，我听说这一带管理甚松，好像是有些强盗出没。”

墨鸦耳力好，听到了她说的话，掀起帘子看着她问道：“这一带有强盗出没？这事儿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凌秋白语气有些慌张：“是吗？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

墨鸦有所深思，默默转回去了，然而心中加强了十二分的警惕。他对京都这块地界熟悉，倒还是没听过附近会有强盗。不过就算是遇到了，那些小喽啰也厉害不到哪去。

没想到凌秋白一语成谶。

墨鸦忽然感到空气中一抹杀气，他及时勒停了身下的马，目光四处搜寻，屏息等待着什么。

一抹寒光直冲墨鸦的脑门袭来，他在马上翻了个跟头，躲了过去，随后那寒光牢牢地钉进了旁边的树干上。

“是你。”墨鸦语气沉重了下来。

眼前缓缓飘下了一个风姿绰约的男人，他衣袂纷飞，嘴角勾着一丝冷笑，眸眼间尽是不屑与嘲弄。

“就是我。”他眯着眼睛，单眼皮让他看起来显得偏执。

墨鸦神情愈发严肃，但嘴上还是风轻云淡：“怎么？你不在三皇子手下做事了？师、兄。”

道香撇撇嘴，不屑地说：“我还需要他手底下做事吗？不过是他出价太高，难以拒绝。”

“那你现在又来做什么？”墨鸦浑身都紧绷着，随时都能进入作战状态。

“当然是来取你狗命！”道香目光紧紧锁定着墨鸦，说罢，他举着剑直冲墨鸦的喉咙。

墨鸦也不是吃素的，翻身下马躲过了道香的攻击，从背后掏出一双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后，向着道香扑了过去。

向谨眠悄悄撩开帘子，看着墨鸦的师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道香，这就是那个与师门恩断义绝的那个人。

两人的动作飞快，几乎到了肉眼只能看到残影的地步。道香主剑，为远攻；墨鸦带匕首，为近攻。各自都有优有劣，双方水平不相上下，在树林丛中打得翻飞。所过之处，枝叶散落，寸草不生。

“师弟，过了这么久，你还是没有长进啊。”道香手腕宛如游龙，控制着利剑从各个方向不停地刺去。

墨鸦在他飞快的攻势下左躲右闪，一双匕首舞得翻飞，冷兵器之间擦出来耀眼的火花，他开始气喘吁吁，在这个自己的师兄面前，墨鸦还是稍显弱势。道香太了解自己了，在师门时，两人常常交手，倒是道香每次出手没什么章法，可墨鸦的一招一式，道香可都非常了然。

“叮”的一声，墨鸦的匕首拦住了快要接近自己脖颈的利剑，那剑柄原本是红黑色，现在已经变成了鲜红色，就像在渴望鲜红的血液。墨鸦青筋凸起，用上自己的全力，可还是抵不过那把利剑正在慢慢向目的地方向缓缓移动。

“师、兄，你真得要如此绝情吗？”墨鸦费力地说着。

道香的眼眶发红，眼白上也有很多红血色，他怨恨地笑着，此刻他终于要大仇得报，语气不禁带着几分畅快：“我曾那么信任你，但长老们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我被逐出师门，是因为你！”

向谨眠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下焦急，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敢现身，怕自己一现身，反倒更加激怒了道香。

“住手！”

脆生生的女声响起，向谨眠一愣，看向身边的凌秋白。

“你……？”向谨眠眉间透着担忧。

道香手顿了一下，这声音甚是耳熟。

墨鸦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趁着道香愣神的功夫，他赶忙推开道香，站回了马车旁边。

凌秋白撩起帘子下了马车，抬眸沉静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道香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眼中尽是不可置信，他似乎被眼前的人震惊到了，说话也带上了结巴：“你……你怎么在这儿？”

凌秋白回答干脆：“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向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此番又是做什么？”

“我……”道香脸色颓然，仿佛全身脱力了一样，手不受控制地把这把自己心爱的利剑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