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阳还在金顶没转完一圈,忽听树林内好似有妇女儿童说笑之声,心中一惊,已知道那些人是谁,一个童声在四面八方响起:“姊姊,又来一个不开眼的。”
张阳听了这句话,忙往林前看时,仍是只听人言,不见人影。
情知这说话的人是齐金蝉,成心用言语来挑逗自己。
正待发言相问,又听林中小孩说道:“姊姊,餐霞大师送我的十二个金丸,已被法元飞剑斩断,变成二十四个半粒金丸了,我现在没有趁手兵器,你快去打发了他,那人看着不安好心的啊。”
又是一个清脆女声答道:“你这孩子,为什么这样张皇?那个人有多大胆子,敢来九华山动一草一木?他若是个知趣的,趁早走开,免得惹晦气,怕他何来?”
张阳正要解释,又有另外一个温和女声响起:“蝉儿,云儿,休要胡说,那人是你师叔醉道人的弟子,云儿你去引他入内。”
话音刚落,方才还是树林的地方一阵变幻,却是出现了一个洞府,里头当先走出来一美貌少女,身后还跟着一蹦蹦跳跳的童子。
张阳连忙见礼。
“师弟张阳见过齐师兄,齐师姐。”
少女浅笑道:“原来是师叔的徒弟,方才我还以为又是前几日的贼人喊了帮手来寻仇,快随我进洞,我母亲还在里面等你。”
那童子听张阳喊他师兄,拍着手兴奋的围着张阳转了一圈,嘴里大喊:“好玩好玩,我有师弟了。”
张阳讪讪一笑,跟着这姐弟两一路进洞。
他初到宝山,看去无处不显神妙。
起初以为一个石洞里面,一定漆黑阴森,顶多点些灯烛。
谁知进洞一看,里面五六间石室,灯烛皆无,可是四壁光明,如同白昼,陈设雅洁,温暖如春。
内里一团蒲之上盘膝坐着一美貌少妇,张阳忙又是上前见礼。
“弟子张阳拜见师伯,师伯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荀兰因笑道:“你这孩子,到底是凡间读书人,这说话都不同他人,我也不知道你怎会来此,但此次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事要交于你办。”
张阳自到了蜀山山,原想多结交几位异人。
他在短期之内,连遇着醉道人,追云叟同荀兰因,俱是蜀山有名的剑仙,而且对他都很加青眼,也是有些欣喜。
今见荀兰因看得起他,叫他帮同办事,心中已经知道是什么事,那也是自己来的目的。
他便装作不懂问兰因道:“不知师伯有何要事差遣弟子,请说出来,以便准备。”
兰因道:“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我一半天就要出门,去向朋友借一点应用东西,回来再说吧。”
说罢,让他先在此地寻一间石室休息。
到了第三日,兰因便起程下山,临行时便对灵云道:“我走后,你需看紧蝉儿。
你张师弟入门不久,功行还浅,你可随时将你爹爹所作的元元经剑术篇讲与他听,也不枉他到我们这里来这一趟。
蝉儿太淘气,无事不准离开此山。
如今各派均与峨眉为仇,倘有形迹可疑之人到此,你们一时不及入洞,可到这颠倒八阵图中暂避,便不妨事。”
说罢自去。
原来乾坤正气妙一真人自二次入道,苦修百余年,已能参透天地玄秘。
他因灵云等年幼,九华近邻俱都是异派旁门,恐怕出了万一,特在这洞门右右,就着山势阴阳,外功符篆,摆下这颠倒八阵图,无论你什么厉害的左道旁门,休想进阵一步。
一经藏身阵内,敌人便看不见阵内人的真形。
多厉害的剑光,也不能飞进阵内一步。
这天灵云正同张阳讲经,金蝉在洞外闲眺,忽见半空中飞来几道红线,接着崖前降下一个美貌道姑带着一少女,知是许飞娘,连忙进洞告知灵云。
灵云自去洞外迎接。
因为金蝉不喜许飞娘,便拉了张阳隐身到八阵图坎方巽位中观看,叫张阳在乾宫上站定,张阳却是想见见这万妙仙姑,就朝着灵云这边走去,他却不知道离了方位,再想入阵,比登天还难。
他起初在乾宫站定时,远远望见灵云同许飞娘二人又是说,又是笑,非常有趣,所以他打算到她二人站的地方去。
及至离开乾宫,再往对面一看,只是一片树林,清朗疏澈,也听得见她二人说话,就是不见踪影。
方知不妙,便打算退回原地。
起初进阵是金蝉指引,现在失了南针,简直无门可入。
只得按着适才所看方向,朝林中走去试试。
他刚刚走进坎宫,灵云已经感知到他出阵,便将他从阵外拉入。
许飞娘突见石室内出现一俊俏少年,打眼仔细一瞧,顿时双目放光问道:“不知这位是?”
灵云简单介绍了一下张阳,张阳也同几人见礼。
许飞娘听完叹了一口气道:“我看贵派不但能人甚多,就你们这一辈后起之秀,哪一个将来不是青出于蓝?
我为想得一个好徒弟,好传了我衣钵,便设法兵解,谁知几十年来,就寻不出一个像你等这样厚根基的。”
说时,指着同来女子道:“就拿她来说,根基同禀赋不是不好,要比你们,那就差得太远了。”
说罢,便教同来的女子上前见礼。
灵云道:“我真该死,只顾同你聊天,也忘了请教这位仙姑贵姓,也没有请仙姑寒舍内小坐,真是荒唐。”
飞娘道:“云姑不要这样称呼,她名叫廉红药,乃是我新收的徒弟。
我见她资质甚好,度她两次。
她母亲早死,她父亲便是当年名震三湘的小霸王铁鞭廉守敬,早年保镖与人结下深仇,避祸蜀中。
我去度此女时,她父亲因为膝前只有一个,执意不肯。
红药她倒有此心,说她父亲年已七十,打算送老归西之后,到黄山来投奔于我。
我便同她订了后会之期。
有一天晚上,忽听人言,她家失火,我连忙去救时,看见她父亲业已身首异处,她也踪迹不见。
我便驾起剑光,往前追赶。
出城才十里地,看见一伙强人,我便上前追问,后来动手,他们也都会剑术,可惜都被他们逃走,连名姓都未留下,只留下一个包袱。
打开一看,她已气晕过去。
是我把她救醒,回到她家,将她父亲尸骨从火场中寻出安葬。
她执意要拜我为师,以候他日寻那一伙强人报杀父的深仇。”
灵云听罢,再看那廉红药时,已是珠泪盈盈,凄楚不胜,十分可怜。
自古惺惺惜惺惺,灵云见廉红药长得容光照人,和自己有好几分相象,又哀怜她的身世,便坚请飞娘同红药往洞中叙谈。
飞娘尚待不肯,只见红药脸上现出十分想进洞去而又不敢启齿的神气。
飞娘不禁想起自己许多私心,有些内愧,便说道:“我本想就回山去,我看红药倒十分愿进洞拜访,既承云姑盛意,我们就进去扰一杯清茶吧。”
红药听了,满心大喜。
灵云见红药天真烂漫,一丝不作假,也自高兴。
便让飞娘先行,自己拉了红药的手,一路进洞。
张阳跟在后面,心中奇怪,刚才那万妙仙姑一见自己就两眼放光,听到自己是峨眉弟子,又突然冷静下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的底细自己知道的清清楚楚,现在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打定注意,也就不在开口,只是旁听。
四人坐定,谈了一会。
许飞娘原是勉徇爱徒之意,强与敌人周旋。
那红药却十分敬爱那云姑,双方越说越投机,临走时还依依不舍。
云姑道:“你那里离我这洞很近,无事可常来谈天,我还可以把你引见家母。”
红药凄然道:“小妹多蒙仙姊垂爱,感谢已极。
只是小妹的大仇未报,还得随恩师多用苦功。
早年虽随先父学了些武艺,闻说黄山五云步山势险峻,离此也有一百数十里,来回怕有三百多里。
小妹资质愚鲁,哪能像仙姊这样自在游行呢!”
云姑听了她这一番话,十分可怜,便道:“你不能来,只要仙姑不怪我妨害你的功课,我也可以常去拜望你的。”
飞娘道:“云姑如肯光临荒山,来多加指教,正是她莫大的造化。
我师徒请还请不到,岂有不愿之理?”
说罢,便对红药道:“我们走吧。”
仍旧用手夹着红药,与云姑作别后,将足一顿,破空而去。
这金蝉不知怎的,平日最恨许飞娘不过,所以懒得理她。
等她走后才出来。
灵云道:“你这孩子,越来越淘气了。
那许飞娘虽是坏人,如今反形未露,母亲见了她还带几分客气,怎么你今日见了人家连理都不理,岂不要叫人家笑话我家太没规矩?
况且你不过丢了几个小小金丸,算得什么?你当着外人,做的什么事?”
说时,看了张阳一眼,不觉脸飞红潮。
又道:“我知道你前世里原是我的哥哥,今生做了我的弟弟,所以不服我管。
从今起我到爹爹那里去,让你一人在此如何?”
说罢,也不等金蝉发言,一道白光,已自腾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