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道这下就能用上电灯了,还能买台电视机装个闭路天线,龙伯就不用老从报纸上找消息了。
真好。
晚上,龙泽又出门了,穿上雨鞋,打着手电说是去抓蚂蟥。
说到这个我简直崇拜他。水田里的蚂蟥,树上的蚂蟥,还有溪流中的蚂蟥他都有办法,还能区分各种药用价值,一一归类。
他不喜欢钓鱼,但喜欢下网设陷阱,根据水流的方向、水草的密度,准确无误地捕获刺鱼、黑鱼、鲫鱼,然后给南星煮一大碗鱼汤。
吃着天然的食物,南星身体一直不错,从出生到现在没怎么病过。
日子就这样寂静的流淌着,刚会说话,南星就跟着龙伯到田里玩,然后学着放鸭子,每天定时起床赶鸭子,小小的一个跟在一群鸭子后面,可爱极了。
等鸭子跳进水里,他就到一旁的竹林里捡菌子,那是一种白色的菌子,味道特别鲜美。
孩子眼尖,总能发现,没一会儿就把他的小竹篮装满了,鸭子回家他也跟着回家。
龙伯摸着他的头说,“这小子太机灵了,这么点大就能帮我分拣中药了,虎父无犬子,他爸一定也不简单吧。”
听龙伯这么一说,我盯着南星发呆。
发现他长得越来越不像我,渐渐有了谭粤铭的影子,心里害怕的要死。
万一他知道南星是他儿子会不会和我抢?我肯定是抢不过他的,那时我该怎么办。
想来想去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他才不会在乎呢,他想要孩子多少人排队给他生。
可以防万一,我还是得做好面对他的准备,不能让他看出一点破绽。
她走后,谭粤铭再也没去过南府壹号。睹物思人,他受不了。
那根本不是他要的结局,不是。
她是打定主意离开他的,什么都还给他了,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甚至手机里的合照,都删除得干干净净。
她不相信,他真的爱她。
她不知道,他有多爱她。
女人决绝起来太可怕了,比他想象的可怕一千倍一万倍,仿佛一缕空气,从来没在他生命里出现过。
他换了车,换了房子,还结了婚。
可他还和以前一样,过着浪荡的生活,不在意道德,不在意看法,反正他早就花名在外,声名狼藉。
管理上他一如既往的强势,任何重要决策都一言而决,他看上去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却在喝醉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说,什么都没意思,什么都没劲。
那是一个深夜,白航从新加坡出差回来,路过公司,发现董事长办公室亮着灯,便走了上去。
门是虚掩的,他看见谭粤铭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城市的灯火,影子瘦削又孤独,像一棵落光了叶的树。
白航没有惊动他,就那么站着,听见他在低低地叹息,轻不可闻的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凄凉。
白航想,他是亿万富翁,旗下数家上市公司,涉足十多个行业,他的一举一动都受万众瞩目,每一句话都能成为头条,谁也不会想到,他会在所有人沉睡的时候,站在那里凄凉的叹息。
白航不懂,他怎么就下得去手,也许他自己也不懂,只是那么做了,他把自己也葬送了。
南星三岁那天,我和龙泽带着他下山了,龙泽把他放在背篓里,他高兴地蹦来蹦去,“妈妈,我们要去哪儿?”
我说,“下山,到镇上去。”
他问,“那我的鸭子怎么办?”
我说,“他们留下来陪外公。”
我哦了一声,“那我们还会上山吗?”
我笑,“当然会,外公还住在山里,我们得来看他。”
他这才放下心来,在那数树玩,一棵、两棵、三棵……数到一百不会了,又从头开始数。
终于到了镇上,孩子已经睡了,我把他放到床上,就和龙泽一起收拾药材。
这是我第一次到他的药铺,半新不旧的两层砖房,楼下是铺子和诊室,楼上是厨房和卧室。
这个镇人不多,离铭望集团投资的景区很近,因此修了不少客栈饭店什么的,老板大都是外地人,租用当地老百姓的房子开店,当地老百姓还是以务农为主。
所以说,这扶贫扶贫,基建拨款还是次要,扶思想才是王道,得让当地百姓学会经营赚钱,否则依旧是为别人做嫁衣。
呆了几日我已熟悉了这个小镇。
说是小镇,其实只有一条街道,每到赶集,村民就把东西挑到街上售卖,小商小贩就地摆起摊子,热闹得很。
龙泽在集市上买了条月大的土狗,送给南星做生日礼物。
小家伙喜欢得不得了,还给小狗取名叫灰灰,喂得仔仔细细。
小狗也好养,一点不挑食,喂什么吃什么,长得又快又壮实,整天跟在南星身边,忠心耿耿,见不着就汪汪叫到处找。
看着南星,我想起了图图,她也是这么欢欢喜喜地抱着雪绒,给它喂奶喂猫粮的。
她九岁了,应该是小学四年级,不知道多高了,学习好不好,听不听话……
真想告诉南星,他有一个多么可爱的小姐姐。
某天,龙泽到山里出诊,我和南星守在店里,有人来买药,是个侗家大妈,说话口音有点重,我勉强能听懂,“龙大夫呢,怎么是个姑娘家。”
我说我是他姐姐,我叫龙芸。
大妈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就是龙大夫的姐姐啊,常听他说你医术比他更好,那你帮我看看,我这膝盖痛了好长时间了。”
我说你里边儿请吧。
她跟着我进去,我大致看了下,就是风湿性关节炎,属于中医的痹症范畴,她这疼得厉害应该是急性期,开点外用的膏药祛风清热化湿,能对症状缓解起到辅助作用。
我给她擦上药揉搓了几下,她说好些了,这时南星抱着灰灰从楼上下来,“妈妈,我想出去玩儿。”
大妈一见南星,笑呵呵道,“这你儿子啊,生得真好,多大了?”
我说,“三岁了。”看着他笑笑,“去吧,记得回来。”
他嗯了一声,就带着小狗出去了。
大妈说,“那跟我小孙子一样大,该上幼儿园了吧。”
我笑笑没说话。南星到现在还没上户口呢。
再说镇上只得一家幼儿园,十分简陋,更谈不上什么师资力量,我都自己在家教。
但清楚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小孩子终归不能离群,还得想法子尽快回城,我还指望着把百年拿回来让他去振兴呢。
见我没说话,大妈问,“你晓不晓得,有个大老板要给这边的每个乡镇建幼儿园,听说跟县里的幼儿园一样好,啥玩的都有。”
我说是吗,大妈兴奋极了,“那可不,我小孙子现在县份上,这边要是有个好的幼儿园,我就把他接回来自己带,我媳妇儿那娇滴滴的样子哪带得好。”
我笑笑,说那老板还真是好人,大妈更激动了,“那是,长得也一表人才,跟电视里的人似的,听说是开药厂的大老板,好像姓钟。”
手中一顿,该不会是钟庭吧。
下午我就到乡镇府打听了一下,还真是钟庭。
他为什么会来这里,青市与这儿隔了天南海北的距离呢。
我也没多想,一心筹划着怎么带南星回城里念书。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用在网上买的号,拨通了云回的电话。
谢天谢地她没有换号,不过是曹俊接的,问我是谁。
我说我姓龙,是云回的同学,请他转告云回,有空给我回电。
没多久电话就来了,那头的声音是困惑的,“请问你是谁,我不记得我有什么姓龙的同学。”
我握紧了电话,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汹涌,“是我,我没死。”
那头寂静无声。
我明白她已经反应过来,又接着道,“你能不能抽空来一趟凯里,我有事拜托你。”
我眼下可以相信的人只有云回。
那头哭起来,是那种捂着嘴压抑的哭,“你怎么会…怎么会…天啦,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居然…”
我打断了她,用只有她和我能懂的话安慰了她几句。
她说她人在美国,不过很快就会过来,让我等她。
我嘱咐她到这边后重新买张卡打给我,别让人知道她联系过我,她说好。
云回是在一周后给我来电的,她很谨慎,特地报了个当地旅行团作掩护。
我去了趟发证中心,拿了会计证和基金从业资格证,到了一家很不起眼的小旅馆。
整条街都是五金杂货铺,也没摄像头,很安全。
看到我,云回哇哇大哭起来,接着抱住我不放手,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
我看着她笑了,“你这是吃得有多好,怎么就胖成这个样子了?”
她一六五的身高目测得有一百五十斤,连腰身都没了,但气色是好的,看上去就是滋润得很的。
她嘿嘿两声,“我这是幸福肥,跟着曹俊移民到了新泽西州,在家当家庭主妇照顾两个孩子,天天研究怎么吃,也不运动,怎么能不胖。倒是你,除了头发短了声音有点不同,哪儿也没变,这素颜的样子还能冒充少女。”
我说少来,“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我儿子都三岁了,就比你家的棒棒糖糖小两月。”
她张大了嘴,眼睛也瞪圆了,“什么,你有儿子,比棒棒糖糖小两月,打哪儿冒出来的?”
说着拍了下额头,“我是说孩子爹是谁?”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温柔是把刀,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