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安也不在和这群人争论,毕竟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当一辆牛车驶入北门时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那些名士还自持身份,但那些妇人却拥在了牛车两侧。
这些妇人从身边的奴客手中拿着新鲜的瓜果扔到了车上,还有一些脂粉,更有甚者端着一盘的金银放到了牛车上,扒着牛车的车辕还大声呼喊着卫阶的名字。
“涂兄,那似乎是你的夫人吧”司马安问道。
“让安郎君见笑了”涂苼也有些不好意思。
或许是因为这些妇人太过热情,牛车的帘子掀开以后一个文弱的年轻人朝着四周拱了拱手。
司马安也想见识一下这当世最帅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卫阶年约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面白无暇而且带着几分病态,丹凤眼唇若点朱,五官精致比起女人还要娇美几分,没说几句话便咳嗽了起来。
在这个时代呆的久了司马安也了解到了魏晋对于美男子的定义,肤色一定要白,长相要比女人还要好看,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审美的靡弱与两千年后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卫阶便是这样的绝代佳人,高、瘦、白、丽,放在后世那是妥妥的奶油小生,不止女人看了欲罢不能就连男人也是一样,司马安也不得不承认卫阶长的确实非常好看,很有偶像气质。
“冰清玉润”
“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啊”
桓彝也有些感慨,和这样的人站在一起,自己都会觉得羞愧。
卫阶身体不好,但没想到只是被围观了一会儿便已经面色涨红,只能靠在牛车上休息。
“卫阶自幼体弱,如果在这样被围下去怕是有性命之忧”
司马安的话体型了谢鲲,看到卫阶那副我见犹怜的体态一时间保护欲大起。
“太守大人已经在府上设宴了,那就先请他过去休息一下”
谢鲲和这些名士带来的奴客将那些贵妇纷纷请退,给卫阶的牛车打开了一条道路,而且还有奴客前后围在一起避免有人拉扯到卫阶。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把自己身上配饰、珠宝、书信纷纷投递到了卫阶的牛车上。
那些珠宝玉饰各个价值不菲,果不其然不管在那个时代明星赚钱的速度都非常惊人,这可比他抢钱还快。
司马安看了看身旁的宁安然,刚才同样有不少人给他塞了很多名贵的东西,但他居然全部都给扔了?
“安然啊我觉得你应该学一下卫阶,你长的肯定不比他丑就是太凶了,这些女人喜欢柔弱的男人…”
“我要是柔弱一点你还能有命跟我在这里扯皮?”宁安然白了他一眼。
豫章太守周访大摆宴席就是为了宴请卫阶,牛车直接驶入了太守府上,谢鲲等一众名士一同来到了太守府。
这些被邀请人不单单是名士同样也在江州担任高级官吏,本来司马安是没有资格前来的,但谢鲲是江州长史论地位并不比周访低,两人一路来到了太守府。
“安郎君,今日的宴会与平时有些不同,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的好”谢鲲低声体型道。
“这是为何”
这些人清谈他是见过的,巴不得别人喋喋不休说个不停,还是第一次劝他尽量少说话。
“随后你就知道了”
周访年近五旬一身大红非常喜庆,非常热络的和每一个到场的名士拱手,见到卫阶以后更是亲下台阶。
“素问叔宝(卫阶的字)风神秀逸擅清谈为洛阳第一名士,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周访是豫章太守,论权势可以说是仅次于诸葛京,但这样的人物却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挽着卫阶的手一路拉到了主位上。
司马安有些看呆了,这老不害臊的,明眼人都知道他想干什么。
“恨不能与叔宝共枕…”羊曼也感慨了一声。
“昂?”
司马安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的避开了羊曼几步,刚才老家伙的手无疑中碰到了自己几次,而且他不是有媳妇儿?难道是想安慰一下刚刚丧妻的卫阶?
“叔宝,得知你会来到豫章,我早就在准备筵席了”周访笑道。
“此宴名为千金宴,一来所备食材皆为太守大人从各地购来最顶级的食材,耗费近千金,二来卫郎君为千金之躯,备此筵席特意为你接风洗尘”太守府的一个掾属说道。
“多谢太守大人厚爱”
或许是卫阶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太过激动。
当各种珍稀食材被端上食案时,就连那些其他高门显贵的名士也有些惊叹,猩唇豹尾。
司马安提起筷子也想尝尝面前这条鱼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能够价值万钱,但是一想到城外补食老鼠的康青,几次提起筷子都没有胃口。
千金宴和老鼠腐肉,一个时代的食谱上出现了两种最极端的食材。
“太守大人,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了有不少蜀地的流民,听他们讲去年蜀地有臝虫之祸。三月蟛蜞及蟹皆化为鼠,甚众覆野,食稻为灾,九月又伤秋稼,益州六郡螟,百姓尽皆反叛”卫阶说道。
“上苍不绌无德之罚,故兴虫蝗之灾”
太守周访说道,老天爷降下虫灾是对那些无才无德的人惩罚,司马安听到这句话简直想骂娘,你们无德降灾给百姓?扯什么犊子呢,真当老天瞎了眼。
“太守所言极是,永宁元年七月,齐王冏执政,其贪苛感天,是以凉、益、梁三州生蠃虫之灾以示惩罚”司马宗说道。
“臣安禄位兹谓贪,厥灾虫食根。德无常兹谓烦,虫食叶。不绌无德,虫食本。与东作争兹谓不时,虫食茎。蔽恶生孽,虫食心。”
周勰也说了一堆司马安听不懂的话,总而言之就是当官的无德所以才有虫灾。
不过在这研讨会中司马安也发现了在场的这些名士显然分成了三派,一部分人极力附和太守周访,比如他的侄子周勰,还有已经投靠周氏的司马宗。
一部分人反应比较冷淡,谢鲲桓彝这些南下士族。
还有以涂氏和罗氏这些豫章本地世族为首的那一部分人或是根本不搭茬,或是直接出言反对。
“太岁在于水,稼穑毁;在金,五谷丰;在木,则有饥;在火,天下旱。夫如是,水旱饥穰皆为天之时运,正直其运气当其世,不绌无德为变复之家所言而已”
罗钟的反驳也得到了不少罗氏和涂氏的支持。
司马安对这群名士简直无语,这TM都闹蝗灾鼠疫了,不商量如何抗击叛军救灾,居然在这里开天人感应的学术研讨会?
周访四下左右看了看有谁能驳倒罗钟,谢鲲桓彝倒是学富五车,可这些人既不会得罪他同样也不会得罪罗氏,最后周访的眼神落到了司马安身上,这里只有他一个外来人。
“听说安郎君为广陵王从弟,又是徐州名士,不知安郎君以为如何”周访问道。
听这这群人叨叨叨叨叨叨的不干正事,司马安心头也是有火。
“人不能以行感天,天亦不随行而应人。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而人间祸事求助于天无用,尚且需借以人力。
卫兄所言我觉得并非是想引起时运之争又或是天人感应之辨,而是重在流民与叛乱!”
司马安就差骂出来了,你们是人,能不能干点人事。
流民已经到了豫章,这证明叛军也已经不远了,但是这群上官名士的应对之策非常的搞笑,把流民驱逐出城然后闭上自己的眼睛?
《春秋》里掩耳盗铃是偷盗者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自欺欺人,而晋朝的名士们却是被盗者捂上耳朵,假装看不见听不见以为就能躲过灾难。
司马安这番发言很是NB,魏晋的名士都很会说话,就算立场不同也会彼此舔一下,但一句话骂三家的还从来没有,尤其是是指着鼻子骂。
“哼,什么徐州名士,据我所知这司马安在广陵便因行为怪诞离经叛道而人人唾骂,负羊驮车成为徐州笑柄,当真为我司马氏之耻”
刚才辱骂他表叔司马冏的司马宗,现在又急忙跳出来骂司马安,以表明他拥护周访的决心和坚定立场。
“司马氏为天下正朔,如今虽有些狼狈可也不会沦落为世家鹰犬”
司马安也不管他们脸色有多难看拂袖离去,他也不是不知道眼前坐着的这些人都是江州最有权势的人不能得罪,但看到这些名士吃人饭不说人话的样子简直忍不住来气。
一言刚落整个堂上针落可闻,周访面色不善显然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