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有一部分人不好打交道,卫煌是知道的,但如此好心当作驴肝肺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见其咄咄逼人,得寸进尺的态度。
卫煌忍不住怼道:“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你吗?说你是烂泥扶不上墙,难道你就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开口闭口就是钱,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还是小孩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只开始呢着好处,没有好处就懒得烧蛇吃。”
“你不要人生攻击。”卢升青白的脸变得红紫。
树要皮,人要脸,他固然知道有人在背后说他的闲话,但谁人背后没有人说闲话?
没有谁会当着他的面揭老底,这很伤自尊。
卫煌却是极为气愤,没有给他丝毫面子,继续道:“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自尊心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争的就是一口气,你就不想给自己争一口气?”
卢升辩解道:“我怎么没有自尊,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把嘴闭上。”
“我一直在说啊,我怎么不会说话?”
“你是谁?”卢升从未和人这样交流过,质问道:“你到底有何目的。”
好像是忘了介绍自己。
卫煌道:“卫煌,黑水县经纬设计院的设计师。我的目的很简单,帮你改善现在的困境,让你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嘿,别哄我了,我不是三岁小孩,有什么目的直接说吧。”
“我说的就是实话,你为什么不相信?”
“实话?“卢升反问道:“秦邦国家婆娘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她想的是什么,不就是看到我一个孤家寡人,以后死了这房产都没人继承,她正好拿过去。所以就请你来当说客,对不对?”
卫煌不知道李芝芳是怎么想的,但他肯定不是李芝芳请来的说客。
每一个人在面对选择的时候,都会考虑很多。
有的人自私惯了,便觉得别人的付出都是有目的的。
卫煌叹气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反正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谁会没有目的地去帮助一个人。”
“那你的人生中就没有一个真心帮助过你的人?”
“没……没有。”
“真没有?”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不要给我绕弯子,直接说。“
卢升开始弯得暴躁,日子过得不舒心是自己的事,凭什么有人高高在上地对自己的生活指指点点?
这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受过的侮辱。
卫煌看着卢升涨红的脸,待他情绪平复,良久才开口道:“实际上有很多人都好心地在帮助你,可是你却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们的感情,具我所说,咱们村建中心的卢主任就曾经帮助过你吧,可是你又是怎么做的?”
“呵呵。”卢升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反而责问道:“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也是他吧。”
“不是。”
“我就是烂泥,我就是扶不上墙,我去他家锅里舀饭吃了吗?”
卢升猛地一拍椅子扶手,挥手道:“我过我的生活,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用不着别人说三道四,你走吧,我不需要谁的帮助,烂泥就烂泥,我愿意当一坨烂泥。”
卫煌以手扶额,低头思考。
为什么好心做事就得不到好的回报呢?
难道是自己讲的道理还不够贴切?
抑或是自己真的在言语上伤害了卢升的自尊心?
卢升发完火,心潮起伏,往事如烟在脑海中飘荡,一缕凄凉之意从心底涌起,亦是十分难受。
两人沉默了一会,卫煌打破了沉寂,道歉道:“对不起,如果我言语上有冲撞你的地方还请你原谅。”
卢升并不接话。
卫煌继续道:“真实的讲,我也是农村人,我家是太平县的,条件也很难。但我父母以及周边的亲戚,从不认命,每个人都很努力。我们都相信,只要付出一定会得到回报,除非闭上双眼长眠不醒,那就要与天斗、与地争,一直拼下去。”
“你不用给我讲道理,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
“我真不是秦家请来的说客,你们这个联建房的想法还是我提出来的,因为经济不断地在发展,单家独户的住宅已经不适合社会发展的需求了,只有联建房才是出路,也是你们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就是一坨烂泥,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说你烂泥扶不上墙的人不是我。”
像是什么使命突然降临到身上一样,卫煌觉得今天要是不能说服卢升,那自己这个项目就算做完,也是一个失败的项目。
卫煌握住卢升的手,深情地道:“万物平等,众生平等,每个人都是有用之材,只不过这个世界上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他们没有发现你的优点而已。”
“一坨烂泥也有优点?”
“当然,以前的红砖是不是烂泥烧的?景德镇的瓷器,名扬世界,是不是烂泥烧的?就说我们农村种地,只要管理得当,哪块田土不能长出好的庄稼?”
“烧砖用的黏土,景德镇的瓷器用的是高岭土,没有哪一样是用烂泥做的。我日子过得虽然不如你,但年轻时也是走南闯北,这点见识还是有的,你用不着诓我。”
抬杠?
卫煌从不怕人和自己抬杠。
“那么在用来烧砖和烧制瓷器之前呢,这些土又有什么用?和烂泥是不是没有区别?正是遇到了伯乐,才改变了它们的命运,提高了它们的身份。”
卫煌拍着自己的胸脯道:“今天我就是你的伯乐,只要你按我的方法去做,就能改变你的命运,即使你半截入土,少则还有十几年的活头,难道你就想像这样平庸的过一辈子?”
“我就是个平庸的人,平庸就是我的命,你不是神仙,你改不了。”
“我们打个赌。”
“小升,你又要和哪个赌钱。”突然门被推开,一个焦急的声音传进屋。
卫煌不用回头都知道,进来的是卢升的老母亲。
卢升不领情道:“我没有赌钱,你不要听风就是雨。”
卫煌起身道:“老人家你好,我是黑水县来的设计师,我在劝卢大哥把房子重新修过,这样你们就不用挤在这狭小的房子里了。”
“县里来的啊,哎。”老人遗憾地道:“我们家这个条件,房子漏水都没钱请人来检修,又哪有钱来修房子?”
“我有办法,我就想问你想不想修?”
卫煌说服不了卢升,决定把目标转向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