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子东边的医院,还没下车,贺芮霆皱紧了眉头。
医院外观算不得破,但俨然已多年未翻修,他难以想象里面是怎样一番景象。
设备信得过吗?医生可靠吗?
苏瑾意宁肯在这样的小地方待三年,也不愿回到他身边?
他越想心越痛,但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贺芮霆深吸一口气,赶忙下了车,打开后车门,毫不犹豫地将苏瑾意抱进了怀里。
此刻的苏瑾意唇色苍白,小小的脸也没什么血色。贺芮霆不记得她身体这么差,可三年,能改变许多,更何况她为贺依依捐过肾!
这小医院连个导诊台都没有,贺芮霆抱着苏瑾意径直走到收费处,声量不高却坚定不移地命令道:“病人昏迷,请安排病房。”
一阵手忙脚乱,苏瑾意终于躺在了不怎么宽敞的病房里。医生前来检查后,问道:“昏倒前有什么症状?”
贺芮霆一无所知。
还好陈姐在,赶忙答道:“这几天她身体不怎么舒服,好像是经常觉得头晕、还会胃痛。我给她带了些胃药,她还没来得及吃。”
“她吃饭规律吗?”
“这”陈姐虽然平日里会照应苏瑾意,但苏瑾意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她还真不知道。
“谁是病人家属?”
“我!”贺芮霆立刻答道。
“你是家属?”医生端详了他片刻,本想教育一顿,可看眼前的人似是不好惹,只好嘀咕道:“对家人的情况一无所知,这样的家属还真不多见。”
他声音很但贺芮霆听得一清二楚。
若是往常,他大概要让这样的医生吃些苦头了。
但此刻,事关苏瑾意的安危,他宁愿收敛自己所有的锋芒。
况且,医生的话算不得错。
随后,医生交待道:“血液化验结果还没有出来,初步考虑是贫血造成的昏迷胃痛的话可能是其他原因,譬如慢性胃炎、胃痉挛,但这些要等她苏醒后才能做胃镜检查。当务之急,是”
“什么?”
“我建议做个脑,但我们这里”
说到这儿,医生顿了顿,贺芮霆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我立刻帮她转院。”
“不必那么着急,她血压、脉搏还是稳定的,等半小时,血液化验结果能出来,如果血象没有其他异常,你们再路也不迟,这样对她也好。我现在先开一瓶营养液帮她吊水,如果她真的是营养不良造成的贫血导致昏迷,也算是对症下药。”
医生说的不无道理。
“谢谢。”贺芮霆点了点头,终于没再那么焦急。
医生走后,病房里剩下他们三人。
陈姐看贺芮霆万分紧张的样子,也终于放下些心来,相信他不会对苏瑾意有什么威胁,小心说道:“这位先生,我大概不能陪着小苏了,家里还有放学的孩子,我要回家做饭。”
“好,谢谢您,辛苦您跟着跑一趟了。”贺芮霆平日里很少接触公司以外的普通人,平日外出,也如同御驾亲征一般,身后跟着助理和保镖,但真得面对普通老百姓,他还是很有教养的。
他只对自己的敌人凶狠,无论商场,还是生活。
陈姐走后,小小的病房显得更安静了。
护士给苏瑾意吊了营养液,贺芮霆盯着她纤细的手臂一阵心疼。毫无来由地,他想起了那道疤那道苏瑾意身的疤,也是她心里的疤。
贺芮霆轻轻地抚摸了她的额头,修长的手指顺势而下,一点一点到达她的腹部后停了住。
鼻子忽地一酸,算手过几亿金额的合同时,他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苏瑾意衣的下摆。
三年过去,疤痕已淡了许多,但仍一眼看得出。
手术刀划过的痕迹像一条丑陋的毛毛虫,在苏瑾意单薄的身体而那疤痕之下,她永远地缺失了原本属于她的一部分。
贺芮霆将她的衣盖好,看着仍昏迷不醒的她,不敢想象这三年她是如何一个人背着伤痛走过来的。
一切都是他的错!
如果他当时快一点找到那个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悔恨与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近乎绝望地弯下身,轻轻将苏瑾意另一只手握在手心、放在自己的脸颊之
不知过了多久,病床的人似乎动了动。
贺芮霆赶忙起身,发现苏瑾意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一动不动看着他。
“你醒了?”
苏瑾意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迅速将手抽了回去。
“贺先生,你不必与我如此亲密。”
听到“贺先生”这三个字,贺芮霆不得不深吸口气压制自己的痛苦和怒意。
“我是你名义的丈夫,以后,不,此生也会是你唯一的丈夫!是否应该亲密,不该只你一人说了算。”
“哦?”苏瑾意冷笑了一声,“是,你还是我名义的丈夫,正因为是名义的,我才会答应你,为了另一个人而捐掉自己的一个肾。”
苏瑾意说完,眼泪跟流了下来。
她早做好了打算,对这件事只字不提的!
她早做好了准备,与贺芮霆永生不见的!
可那个人如今在她眼前,还对她说着听起来很是深情的话,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是她辜负了他!
“贺芮霆,在我面前,你不必再演了。那些年你演得还不够吗?如果你忘了,我现在可以让你记起来!”
苏瑾意二话不说用自己颤抖的手掀开了衣摆,贺芮霆想要拦住却没来得及。
“我不恨你用我的肾去救人,”她抖着声音轻轻说着,“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大费周章骗我。如果只是交易,我一定会干净利落地和你做交换,可你演出一副款款深情的模样,是想看我失去了肾又失去了心,会是怎样一副可怜样子吗?”
“我没有!”贺芮霆断然否认,可想要解释的话却都堵在了嘴边,一个字都说不出。
“我累了,”苏瑾意阖了眼帘,“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