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星星散落,月光冷淡,锦娘待南溪睡熟后,借着窗外月色轻手轻脚的下床,再轻手轻脚的拿起床头的针线框离开房间。
待到堂屋把油灯点亮后,便于昏黄的火光下缝制起衣物来。
三日时限马上就要到了,她得加紧把这件新衣缝好。
夜,越来越安静,就连外面聒噪的蛐蛐儿都已经收声睡下,锦娘还依然埋首在油灯旁边,一针一线的仔细缝制着。
忽而,一只飞蛾赴向了油灯,灯芯里顿时便发出滋的一声,芯蕊的火光在窜燃一瞬后开始变暗,锦娘抬起头,用绣花针把灯芯往外拨了拨,直到火光再次大亮,她才低下头继续手中活计。
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锦娘刚开始并未在意,以为是夜风吹过院门时所发出的声音,直到一瞬后,那声响扣在了堂屋的门上——
叩叩!
锦娘心口猛地一跳,随即强自镇定的低声询问:
“是谁?”
门外静默了半晌,才传来一句:
“……是我。”
听到门外的声音,锦娘有一瞬的诧异,这声音是……
把衣服针线放进线框里,她起身过去开门。
待一扇门缓缓打开,一道身高九尺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外。
锦娘满眼疑惑的看着门外之人:
“王大哥?你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事?”
不错,来人正是住在刘能家隔壁的王屠夫。
王屠夫只看了她一眼便快速的垂下眸子,压低声音道:
“我可以带你们母女俩离开桃花村。”
锦娘虽是不明白平时与她并无过多交集的王屠夫为什么会半夜跑来找她表明愿意帮她们母女俩离开,但仍是礼貌道:
“感激你的好意,只是,锦娘心领了。”
王屠夫抬起头:
“您可知您这一去,很可能就……
您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小南溪想一想,难道您就忍心让她从此变成一个孤儿吗?”
锦娘闻言,一双美目却是带上了锐利。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晓我的事?”
王屠夫忽地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半蹲的膝盖,一手放置于胸口:
“属下骁骑暗卫统领王盾,参见夫人!”
锦娘后退一步,惊道:
“你,你是骁骑暗卫统领王盾?”
王屠夫也就是锦娘口中的暗卫统领王盾,垂首道:
“正是属下。”
闻言,锦娘眼睛一亮,上前一步,急切问道:
“既然你还活着,那枫呢?枫是不是也还活着?他现在在哪儿?为什么没有来找我和溪儿?”
王盾声音难掩悲痛的道:
“主子在六年前便已经葬身在那片火海!”
是了,她亲眼目睹他被大火吞没,又怎么可能还会活着呢?
锦娘如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一般的往后踉跄了两步。
声音也是毫无力气:
“你们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逃出来的只属下一人,其他十七个弟兄已经全军覆没。”
都死了么?
冷静过来的锦娘垂眼看着他:
“你的标记可还在?”
她以前听枫说起过,骁骑十八卫,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个独特的标记。
王盾抬起右手,扯开左肩膀上的衣物,露出后肩上那独属于骁骑暗卫的梅花标记。
确定他确实是骁骑暗卫后,锦娘扶着桌子缓缓坐下。
“之前为何不表明身份?”
若她记得没错的话,王屠夫是在溪儿一岁半的时候来的桃花村,这么多年过去,他都未曾跟她表明过身份,这是何故?
王盾快速把上衣整理好,恭敬回道:
“夫人带着少主在桃花村里与世无争,属下不敢贸然近前打扰,便一直于一旁默默守护。”
锦娘拿起针线框里的衣服:
“以后你便继续守护着溪儿吧,如此,我也能走得放心些。”
王盾抬起头:
“夫人当真不随属下一起离开吗?”
锦娘摇头:
“如今离开已经迟了,会连累桃花村里的所有人。”
说到这里,锦娘抬起头:
“溪儿以后便交给你了,你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对吧?”
王盾一手放在胸口:
“属下誓死保护好少主!”
锦娘颔首,露出浅浅一笑。
“挺晚了,回去吧!”
“……是。”
*
今日,扎营的铁甲军早早便收好帐篷,列着方队等在桃林外面。
锦娘刚从桃林里走出来,骑着棕毛悍马立在最前面的银甲将军便打马上前,于马背上抱拳道:
“末将杨京,奉皇命,特来接锦央公主回宫!”
锦娘却转过身,向送她出来的虚无子施了一礼。
“村长,多谢您这些年的照拂,锦娘走了!”
虚无子念了一句道号:
“公主保重!”
送锦娘出来的除了虚无子,还有古娘子夫妇等人,她在与他们告别的时候,银甲将军杨京还算耐心,一直都在一旁等着。
待与大伙儿告完别,锦娘便头也不回的转身,随铁甲军离开了桃林。
*
村尾
坐在堂屋门口左侧,扯着一根野草玩的胖虎,一脸担心的问着坐在右侧看书的景钰。
“你说,南溪待会儿醒过来,发现锦姨已经走了,又哭又闹怎么办?”
景钰翻过一页书页。
“她不会。”
胖虎不小心咬断了一截野草的梗,嘴里全是涩味儿,他连忙呸的一声吐掉那截草梗。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景钰抬眸望了一眼左侧的里屋,低声的道:
“因为她早就醒了。”
胖虎切了一声:
“不可能,村长伯伯的迷香最起码还要再等一个时辰,药效才会过。”
景钰睥了他一眼:
“你以为锦姨会舍得对南溪下重药?还有,你是不是忘记南溪是师父的徒弟了?”
对哦!
胖虎丢掉手里的野草就要进去看看,景钰却伸手把他拉住。
“让她一个人在里面静静的待会儿,别进去打扰她。”
胖虎看了看里屋的方向,又一屁股坐回了原位,见景钰还拿着本书在那里津津有味的看着,不由有些气闷的低吼:
“看书看书,就知道看书,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南溪肯定是在里面偷偷的哭呢!”
景钰从书中抬起头: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在里面慢慢的哭!”
“这什么鬼方法?”
……
里屋,南溪躲在薄被里,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用一只小手死死的捂住嘴巴,任眼泪似溪水一般的流淌!
阿娘,你要等我!一定要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