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目送女子的背影远去,收回视线,让鬼魅人将地上的灰处理干净,这才悠然的站起身“厂公的尸体可抬回来呢?”
鬼魅人连忙回复道“已经趁机换了一具假的,他此时在堂中放着,王爷可要去看看”
“将他养在虫室吧”
宁王走至窗边,拿了桌上的面具带上,摆了摆手“都退下。”
上官钰来时,屋外异常的安静,他试探着敲了敲门“庄主,你在吗?”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头一看,依旧是那副面具,白天看,要比夜晚来得清晰,对方露在外面的眼睛如一汪深潭,上官钰细究了一会儿,露了笑。
此时有很多话想说,出口的却是“哥,你还好吗?”
对方没有回应,从他身旁径直走过。
上官钰面上划过一丝受伤。
时间果然可以带走一切,兄弟情谊在经历很多事情的磨砺之后,留下来的,是两人渐行渐远。
他来这一趟,也不指望能带上官轩回去,只是想与他说些体己话。
上官钰便也跟着走了进去“哥,你去外面的那些年,家里人都十分想你,我也一样,每天盼着你回来,可最后却总是落空,”
“你自来孝顺,为长辈分忧,为了等你回来,我故作无所事事,闯荡江湖,就希望某一天,回到家中的时候,能见到你。”
“然而,直到母亲生病,你都从未回过一次。”
“一年前,你失踪的消息得到证实,我才想到出来寻你,只是再见面,你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他。”
“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哥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番话说下来,上官钰终于见那人有了些反应。
对方拿起毛笔写了几个字,他便凑近一些去看。
纸上写着的,却是“离开京城”四字。
他一愣,不解道“为何要离开京城”
对方依旧写了四个字护好自己。
上官钰静静的看着纸上的字体,视线慢慢挪到那只握了毛笔的右手,不动声色的回道“哥,我知道了。”
对方藏得很好,就连字体也临摹的如此相像,可那人终究忘了一点,他哥从不用右手写字。
言毕,上官钰站起身往屋外走去。
天空此时飘起了雪花,落在手上,拔凉拔凉,却远不及他绝望的心情。
他知道,上官轩出事了
要找吗?
这一路盼了太久,也没能如愿,明知道只要制住身后那人,就能找到他哥。
可他不能
敌军攻城,京中危机刻不容缓,他不能在此时,让箐箐为难。
……
一行人出发时,薛棠觉得冷,就裹了厚厚一层夹袄,又觉得不够,就将一旁的毯子也围上了。
白十景正在同墨文文吩咐着什么,一手掀开轿帘,转头就看见里面的“一坨”。
几乎下意识就将帘子放下了。
“棠棠,你还记得当初薛府着火吗?”
薛棠怎能不记得,火光冲天,连她的家当都烧没了。
白十景顿了顿,又道“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女子不由疑惑的问道“什么事?”
这人说个话,怎还躲在轿外呢?
“那时,你怀中塞满了银子,就跟你现在一般……”
“然后呢?”
男子欠揍的接上最后一句“近看以为是只熊”
薛棠蓦地拉开轿帘“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白十景无辜的走近一步“其实夫人嫁了人,也得稍微注意一下形象,这外面人多,你先让我进轿再说”
女子一听,连忙将两侧轿帘封紧,不让他进。
只是她哪敌得过男子的力气,没两下,某人就轻松的坐进了轿中。
薛棠指着自己被捏出红痕的手腕,埋怨道“你看,都青紫了。”
白十景照着她的手搓了一会儿“夫人你看,消了”
他本来就控制了力道,怎可能弄疼她。
薛棠本想讹一下他,结果被对方轻易化解,只能悻悻的住了口。
须臾,她望向男子青黑的眼眶,忽然明白了些啥。
“昨晚你几时睡下的”
“夫人都宿在外面了,还关心为夫作甚”白十景冷着一张脸,却是拿了暖手炉递给了她。
果然,他方才故意气自己,是还记着昨日被抛下的委屈。
薛棠暗自叹了一口气,开始忧愁起以后的日子了。
比她更忧愁的,还有颜子萧。
从山庄一眼就能望到京城,也就意味着,途中停留的时间不会太久,到了京中,宋知媱就再也不需要自己了。
昨晚他抱着一试的心态,套她心中的话,得到的依旧是她口中的表哥。
他情路虽然单一,但不代表无知,自己连日以来的奇怪举动,都指向了一点,他对她动心了。
可对方已有心上人,他能做的,就是助她找到幸福。
发了好一会儿呆,突然轿帘被掀起,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他视线中。
两人都一愣。
宋知媱有些尴尬的说道“马车没位置了,我跟你坐一辆吧!”
颜子萧原本是打算骑马的,奈何外面天寒地冻,只能换轿而行。
只是这个临时做出的决定,似乎还挺不错。
不过他面上没有显露出来,痞笑着问道“你不是一直跟桃姑娘一块吗?”
“她呀,她被永乐郡主临时叫走了,所以我只能来找你了。”
其实,还有空出来的马车,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边。
等掀开马车帘,已来不及后悔了。
索性就这样了。
就当是最后的告别吧
所以两人的对话,来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颜子萧给她递了个靠枕,随便找了话题问道“你以前去过京城吗?”
宋知媱摇了摇头“不曾去过。”
“年年官员都回京述职,你去年为何不跟着你那表哥过来”
宋知媱脸色沮丧了几分“他从不带着我,而我身边也没有值得交心的朋友,然后自己还不敢出远门,是不是挺失败的”
其实颜子萧所见的女子,都是养在闺中的,哪像她这般,初见时,便觉得此人张扬跋扈,不可理喻。
如今再回想当时的心境,则是另一番感受。
有些人,外表给人一种凶巴巴的假象,实则心地善良而有些人,外面柔弱无害,内心却狠辣无情。
只有相处过后,才能了解对方真实的样子。
颜子萧很想夸她两句,但又担心对方多想,就道“趁这次回京,你可以好好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