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再次转换，男子已经长大成人，样貌与现在的肖殊没有太大差别，只是看上去更年期。

不过给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

现实中的肖殊更加随性，而眼前这位，衣装革履，一板一眼，看上去非常的规矩。

他坐在一个工桌挨着工桌的屋子。

眼前的工桌被一张巨大的弧形电脑屏幕覆盖，屏幕里面有着上下交错的线状图。

肖殊的双手在屏幕上来回敲点，就像是即兴演奏的钢琴家。

屏幕上的数据不断切换，肖殊从密密麻麻的数字中挑取了某一些，将它们滑倒屏幕右下角的图表中。

最终，右下角的图标经过他的改造变得更加复杂。

他拿出一个芯片，轻点屏幕上的图表，图表消失了。

肖殊吐了口浊气，想要起身休息一下，就在这时，一个老年男子的声音从他背后传出：

“肖殊君，工作完成了吗？”

肖殊的身子略微一僵，然后转头看向老者，将手中的芯片递过去。

“完成了。”

老者拿过芯片，插入了自己的脑机接口，坐在了肖殊的凳子上开始查阅。

没有几分钟，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肖殊的肩膀：

“做的不错，肖殊君。”

肖殊微微低头，

老者话锋一转：“但是做得还不够！你为什么没有把我标注的那几个基金加进去？”

肖殊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沉声道：

“根据技术层面的判断以及它们所持有的股票，还有参考到它们各自经理的过往成绩，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老者背对着肖殊。

“结论是……”肖殊的颌骨开始突出。

“怎么不说了？”老者追问到。

“结论是……”，肖殊一咬牙：“结论是，它们都是垃圾！”

“呵，那又如何？”老者依旧背对着他：

“不用你说，我知道它们是垃圾基金。

但是肖殊君，我觉得你没有理解我的问题，我问的是你为什么没把我标注的基金加进去？”

肖殊沉默不语，依旧低着头，但是双拳紧握，连手骨的形状都清晰可见。

握紧，松弛，握紧，松弛……来回往复，终于他直起身来，平视着眼前的老者：

“我认为将这些垃圾基金加入我们的推荐目录会严重影响客户的判断，有很大的风险使他们造成严重的损失。所以我没有加入这些管理费又高，预期回报又低的基金。”

“哦？”老者转过身来，抬头看着比他高出一头的肖殊：

“对客户造成损失？他们有没有损失关你屁事？你的天职就是要为公司赚取最多的利益。

天职！天职你懂不懂！？”

老者一把抓住肖殊的衣领，不断摇晃他：

“是谁给你的工资？是谁让你有个体面的身份？是公司！没有公司你一无是处！

现在你为了维护什么客户的利益竟然要损失公司的利益？真踏马是个白眼狼！”

老者枯燥的手高高扬起，一巴掌抽向肖殊，但却被他一把抓住。

“领导，我们拿着投资人的钱，肩负着投资人的信任，尽自己所能，让他们的财富升值，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这些钱有可能是一个家庭所有的积蓄，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为了可以赚取更多的佣金，连这些钱你都去坑去骗，那我们和骗子又有什么区别？”

“你、你竟然把我们和骗子做比较？”

老者手臂用力，挣脱开肖殊的束缚：

“我们是投资者，是金钱的使用者，是资本的操纵者，是整个世界的幕后控制者！你怎么敢拿骗子这种低贱的职业和我们比？你怎么敢？！”

“不要再说这些漂亮话了！”肖殊冷哼一声：“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资本的操纵者？但是天天为了多挣一点钱而殚精竭虑、无所不为、抛弃底线的你，难道不是反而被资本操控了吗？”

肖殊看着眼前的老人，以一种极端漠视的眼神看着他：“着了相的是你啊！”

说完，他扭头开始收拾工桌上的东西。

“肖殊君，你要干什么？”老者怒到。

“如你所见，我要辞职了。”

“辞职？想得美！你的这些东西都是贷款买的，你没有还清贷款之前不能离开！”老者得意地笑道：

“如果你想撕毁条约，恐怕你要面临巨额的罚款，这辈子都是公司的人了。”

肖殊扭头看向老者，展颜一笑：“很可惜，我没有借公司的一分钱，这些都是我自己买的。”

“怎么可能？”老者第一次有了慌乱的情绪：“这么贵的东西你怎么可能买得起？”

“家道中落，不过受到祖辈荫庇，还有点积蓄留下。”肖殊很快就收拾好东西，拎着包准备离开了。

“你不能走！你和公司签了合同，你现在已经是公司的财产了，你没有权利走！”

老者疯狂地大喊，肖殊是他的得力部下，现在部门里有三分之一的效益都是他创造的，如果他走了，那么部门的业绩将一落千丈。

“领导，你的业务水平是真的不行”，肖殊冷笑一声：

“你可以去看看我的合同，我签的是最低等的合同，工资水平时最低档的那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没有把我自己出卖给公司，我还是属于我自己的。”

“你、你怎么，你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挣钱的吗？怎么可能选择最差的那个合同？它的收入连普通合同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怎么可能？”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不可能，但是老者已经相信了肖殊的话，因为他就是这种说话算话的人，在这种事情上他根本不可能说谎。

“我也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不愿意出卖我自己呢？”肖殊露出追忆的表情：“或许是有前车之鉴吧。”

说完，肖殊大步迈出房门，老者开始央求他：“肖殊君，你不想去生态城了吗？只有在这里你才能挣够足够的钱买到入住生态城的资格啊！”

肖殊依旧没有停下，终于身后的哀求变成了咒骂：“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你一定会穷困潦倒！你一定会再次找到公司出卖你自己！”

肖殊没有理会，他飞快的走，没有等电梯，而是自己一步一步的从楼梯走下去，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就像是有个人不断在他身后推。

终于，一缕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已经走出了高楼。

回头看向公司的标牌，他轻哼一声：

“为什么一定要去生态城呢？也许不夜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