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日,又是个好天气,清晨亮金色的日轮从地平线上缓缓露出脑袋,带着新生意味的光明照满了天地。
阳城的天空永远碧蓝,印在人的眼中,柔柔的,不参一点杂质,配着卷夹花香的新鲜空气,跟酒一样能让人沉醉。
今个一大早,勤劳的林晓就敞开大门准备接客。
他心里其实有点警觉,因为今天的第一例病,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看的第十四例。
诡医尤其讲究这个,按照行话来说,这叫惊四蛰。
都说做诡医的,接到手的前十例病一般都大不会难为你,因为有祖宗保佑,但是在这之后,就各凭本事了。
四这种闹心的数字,自古以来就是事故高发数段。
据说阎王爷特喜欢这个数,他老人家要是想要收人了,总得给你整点跟四沾边的事情。
对于一般人还好说,但是诡医,这职业跟黑的白的打交道太久了,早就被人家盯上,可不得给你安排好。
所以有些地位的诡医,到了这些数字都是让病人成对来的,这叫跳生门,直接就数到下面去了,要是阎王爷正好在这个数想要收你,这就骗过了他老人家,指不定就被彻底忘了,长命百岁。
当然这都是江湖流言,是不是真的谁都不知道,八成不是真的。
但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出现在这样号码上的还真不少,谁也不敢讲这全是说书人乱传。
所以林晓今天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不一会儿传令小吏就来了,还是陌生面孔。
又是坐班,算是个好开始吧。
左等右等见不着人来,生性淡然的林晓都快有些淡定不住的。
诡医可不像寻常郎中那么好请,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会挂空号。
终于,他听见了马匹的嘶鸣,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来了,这东街附近都是平民生活的地方,能够坐马车的人物来,不会是因为别的事情。
于是乎,林晓撤下了自己一直翘着的二郎腿,正襟危坐,摆出标准的职业性微笑,等待着需要自己帮助的可怜人敲开房门。
半响过去了,没动静。
林晓的腰都酸了,笑容也让他的面部肌肉无比僵硬。
什么情况?
他有些好奇,望闻问切之术施展,顿时发觉那人就在门外不远处,确实是朝着自己的屋子过来,只是速度很慢。
看样子确实是个大家伙啊,林晓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做起准备,那些可怕的、骇人的画面从他的脑海中流过,他想象着进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终于,门被敲响了。
在林晓的示意之下,病人直接推门而入。
面对眼前的景象,林晓一愣。
他想象了数不清的可怕场景,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就是一个公子哥,长得清秀,身边是两个佣人模样的家伙,一左一右扶着他,小心地走进来。
除了他们有些滑稽的走路模样之外,林晓没有看出任何异常,只是这位公子哥近来气运确实差了一些罢了,倒也没有太夸张。
两人扶着那为公子哥坐下,“咚”的一声沉响,林晓差点以为一屁股坐下来的是只大象。
“你们出去,出去!”那公子哥看起来很烦躁的样子,挥舞着双手将那两个佣人赶了出去。
只剩两人了,那公子哥这才扭过头来,却忽然一愣。
阳城还有这么帅的诡医?他怎么没听说过。
江湖行医第一问,来者何人。
“敢问这位公子大名?”林晓笑着问道。
一番攀谈之后,他才知道,这公子哥姓孙,他爹是阳城里有名的员外郎,钱多得花不完。
“那么孙公子此次来访寒舍,目的又是什么呢?”林晓问道。
这原本满面少年凶气的孙公子忽然扭捏了起来,甚至可以看见淡淡潮红从他的脸皮底下翻涌而起。
尔后他身处手,抓着自己的长袍便往上撩。
林晓连忙要拦住道:“哎呀,公子这可使不得,风化,风化……”
“放你娘的屁!我是要给你看我的问题!”孙公子满脸恼怒。
林晓这才注意到,这个孙公子乍一看长相俊俏、身材匀称,但是这长袍一撩,下面的肚子却鼓鼓囊囊的,活像塞了几个大西瓜进去,肚脐眼都往外翻。
这才是他得让人掺着半天才能进来的原因。
林晓也是从没见过这阵势,他凑上前来,用耳朵贴着听了听,没见什么奇怪动静,又不死心地用指节敲了敲,仍旧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你搁这挑西瓜呢!”孙公子一阵恼怒,他要不是没办法了,才不愿意来找这种不三不四的家伙看病。
林晓挨了顿臭骂,也不恼怒,仍旧笑着说道:“看人看瓜,表上虽然不一,里子中瞧过去,却又是殊途同归的,笨瓜矮瓜,也都是生命不是。若是冒犯了,还望公子宽宏大量,但我也是希望快些把公子治好了而已。”
“哦,这样……”孙公子一听,觉得自己好像还错怪了林晓,语气顿时软了下来,被人骂作笨瓜矮瓜一事,也没有听出来。
但是林晓一番捣鼓,又确实是没有瞧出个所以然来。
要说诡病吧,不像。
望闻问切之术,林晓自他进入这个房间起,就已经使用过了,没有发现他身上哪里跟妖有沾染。
说是身病吧,他也没见过这样的。
这孙公子面色红润眼中有光,说话中气十足,怎么也不能是个积了腹水或者其他重症的病人。
怀里的《诡病杂录》没有丝毫动静,经过这些天的实践林晓已经发现了,得等自己百分百确认这是诡病之后,那本书才会开始记录。
他骗不了书,也骗不了自己。
但人的肚子也不能平白无故这么大呀,怀孕了不成?
偏巧这又正好是自己的第十四号病人,谁也说不准其中是不是藏着什么大问题。
林晓有些没辙。
这望闻问切之术修为不够,也没办法把一个人从里子中给全部看透。
他忽然一拍脑袋,自己只顾着使用那套名为望闻问切的奇术,却忘记了真正的望闻问切。
他是诡医,首先是个医生才对。
于是他一手搭上孙公子的脉搏。
这一搭,立马就发现问题了。
还不是小问题。
好家伙,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