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毅微微尴尬,却没解释什么,低声:“那谢谢您了。”
售票员递给老大爷一毛,懒洋洋晃去车后方。
很快地,夜幕降临了,车里愈发暗沉,看得不怎么真切。
售票员吆喝:“大伙儿听着!都把自个的行李皮包钱包藏好,别让贼给惦记了去!咱车里是一概不负责哎!”
有人咕哝一声:“这车是收钱的,咋能不负责?”
另一个角落有人附和:“就是!收钱倒是积极......”
售票员大声:“嘀咕什么呀?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我们只负责收几毛钱,车绕着路线跑,哪管得了那么多!”
赵琦常常坐公车,习惯工作人员的嚣张态度,倒也没往心里头去。
她的钱一向藏得密密实实,上下车小心,也不贪图什么小便宜在车上买卖东西掏钱,所以从没在车上丢过钱。
白毅常在车站搬货,人来人往,再乱再混的场面都见过,很淡定倚靠在座椅上,护着赵琦在里头,什么话也没说。
十几分钟后,有人开始下车。
早些时候那个粗汉顺着人潮下车,很快却又折回来,解释:“我还没到点,刚才看错了。”
售货员没去理他。
一会儿后,又有人下车。
那粗汉又凑在别人的身后,打算跟着下车,倏地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住了,“噗通!”摔了下去。
他气急败坏爬起来,却发现车门已经关上,对方已经下了车。
“谁?!刚才谁绊我的?”他气呼呼瞪来瞪去,转而看向白毅的大长腿,“是你?!对不对?!”
白毅腰板挺起,沉声:“你说是就是啊?有什么证据吗?别诬赖人!”
老大爷刚才被那粗汉推倒,心里仍有气,刚才见他鬼鬼祟祟尾随下车的人,直觉他肯定没干什么好事,立刻笃了笃拐杖。
“黑麻麻的,自个没站好摔倒怪别人!别以为啥地方都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粗汉心里有气,确实想要撒野——无奈他见白毅高大威猛,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只好悻悻坐回自己的位置。
公车继续往前走,车里只剩寥寥数人。
售票员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脑袋瓜点啊点。
天色愈发暗沉,车里没开灯,黑乎乎一片。
幸好偶尔行走有路灯的道路,灯光照了进来,快速掠过一抹光亮。
赵琦有些累,倚靠在座椅上,不知不觉打起了盹。
老大爷眯眼往窗外张望,喊:“停车!我快到了!”
这年代的公车都是招手即上,随时随地能停下,如果到站点没人要下车,也没人上车,就会直接开过去不停车。
白毅一听,后知后觉发现他们已经错过了站点。
他赶忙推了推赵琦,温声:“下车了。”
赵琦恍然清醒,慌忙站起来。
公车在路旁徐徐停下,发出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老大爷颤巍巍站了起来。
这时,白毅发现后方的粗汉也随着站起来。
白毅高大身板一挡,将行李塞了一袋给赵琦,“你先下车,我去背老大爷。”
赵琦点点头。
白毅往侧后方瞄了一眼,给她打打眼色。
赵琦瞧见粗汉也站起来,立刻意会过来,将自己的行李抱好。
白毅接过老大爷的拐杖,递给赵琦,再次背起老人家。
老大爷很是不好意思,不住道谢,跟白毅聊起天。
赵琦拿着拐杖,率先快步下了车,然后等在车门口。
白毅脚步大,稳稳当当背着老人家走下来。
粗汉有些急,匆匆追了下来,手鬼鬼祟祟往老大爷的裤兜凑去——赵琦气急了,抡起拐杖敲了下去!
“哎哟!”粗汉嚎叫一声,恶狠狠瞪向赵琦,作势要来抢她的行李。
赵琦早有心里准备,很快退开好几步,同时勇敢大喊:“这人是小偷!这人是小偷!他要偷大爷的钱包!”
做贼的人永远心虚。粗汉被她这么一喊,胆怯张望来去,哪里敢再动手抢行李,作势要钻回车里。
售票员“啪!”地一声将门关上,骂骂咧咧:“你这混蛋天天往咱们这车钻!你敢再上来,下回直接撵你上警局!刚才说的就是你!”
公车迅速往前开,只剩一阵后尾臭气。
粗汉不敢久待,一溜烟逃开了。
白毅将老大爷放下。
赵琦赶忙将拐杖递给老人家,解释:“那贼刚才趁着人家下车的时候,偷了对方后裤兜里的东西。毅哥哥发现后,第二次伸脚绊倒他,让他偷不着。早些时候您老人家掏钱包付钱,放回裤兜的时候被那贼给瞧见了,所以他等着你下车的时候下手呢!”
老大爷气呼呼:“这该死的小贼!上车时我就该用拐杖抽他!”
赵琦笑了,道:“刚才我用您的拐杖抽他了!”
老大爷仍有些气不过,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叹气道:“公车乱得很,小偷忒多。我平时总听街坊邻居这么说,倒没往心里头去,因为自己少坐车。今天在医院耽搁得有些晚,找不到车坐,只好坐公车。素日里没怎么坐车,所以没什么防贼意识。”
白毅接过赵琦手中的行李袋,甩上肩膀。
“大爷,您离家不远了吧?需要送您回去不?我们得去找地方歇脚,先走一步了。”
赵琦挥挥手:“大爷,再见!”
“等等!等等!”老大爷喊住他们,问:“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嗯。”白毅点点头:“惠城。”
老大爷又问:“天黑了,要找地方歇脚?”
“对。”赵琦答:“我们晚上住一宿,明天一早就退房。”
老大爷笑呵呵道:“去我那边歇吧。”
“用不着,不好打扰。”白毅淡声婉拒:“城南的小旅馆很多,我们在附近找一家住下就行。”
老大爷不停招手,甚至拉住了白毅的胳膊。
“等等!我那儿就是旅馆——就在前面的路口,近得很!喏!你们看,就是前头亮着黄灯的‘家乐多宾馆’。”
赵琦和白毅对视一眼,心里暗自忐忑不已。
前方的楼层足足有七八层高,地方又大又漂亮,住这样的地方价格肯定不低。
出门在外,两人都是尽量能省即省,实在不敢住那么高档的地方。
赵琦微窘,问道:“大爷,想不到您家是开宾馆的?”
“对啊!”老大爷介绍道:“这楼是我儿子寄钱来建的。他一家子都在南洋,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也都在那边,留我一个糟老头儿在家里。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楼房,空荡荡得可怕。后来,我见附近都弄起了小旅馆,干脆把楼房改造成小宾馆,雇几个员工来帮忙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