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设立听事司的时间是在太平元年。
换句话说,早在皇帝登基之初就准备好立嗣女了,这个计划已经被酝酿了四年之久。
那时候,谢茂与衣飞石相遇也不过才短短一年。
想起皇帝相识之初就对自己近乎古怪的信任,衣飞石倒没有怀疑皇帝别有所图如他所说,他家已经没什么可图谋之处了。他默默地想莫非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陛下就一直留心察看着我,那日青梅山大营初遇,陛下也是故意接近我?
衣飞石的揣测已经无限接近了真相,不过,他想象不到重生之事,就觉得皇帝有点不好。
二人正经初相识谢茂十六岁,衣飞石十五岁。若之前谢茂就偷偷关注着衣飞石,那得是几岁啊?十一二岁?还是七八岁?衣飞石心中有些甜又觉得不大好,那么小的年纪陛下就知道偷偷看小少年了,未免也太……天赋异禀了吧?他也不敢想太难听的词。
时至今日,衣飞石已不会太怀疑皇帝对自己的感情这一点淡淡的古怪被他略了过去。
他更大的恐惧来自于皇帝坦诚的打算。
在有嗣男的条件下立嗣女就只是为了融合谢、衣两家血脉?!
这计划听上去很美好皇帝苦心孤诣的盘算也确实让衣飞石极为感动,如果成功了,必然能够确保衣家数百年富贵不衰。可是,相应的是,这个计划一旦失败了,下场则极其可怕。与谋朝篡位无异!衣家必然要随着这个失算的计划死无葬身之地,且留下千古骂名。
换言之,这是真正的一场豪赌,成王败寇,代价极大!
先前衣尚予担心衣飞石担上“祸国佞幸”的罪名,有可能在皇帝万年之后,被嗣皇帝收拾清算灭门……这都是未雨绸缪。一则衣飞石未必就一定被罪佞幸,二则嗣皇帝也未必跟衣家不对付,几十年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好?
相比起衣飞石成了佞幸的可能,倒是皇帝这个嗣女计划更让衣飞石觉得可怕。
毕竟他家因佞幸之事灭门的可能只有十之一二,这嗣女计划弄死他全家的可能就是一半啊!
成了,与谢家共享天下。
败了,谢氏宗亲必然会灭衣家满门,不死不休。
衣飞石被吓得一晚上都没睡好,难得次日起来肿了双眼,谢茂还以为他是哭的,心疼得不行,大清早地把赵云霞召来给衣飞石看眼睛,还正经问人家:“都说眼窍紧要,千金泪珠,昨儿侯爷心情不好多哭了一会儿,不会伤着了吧?要不你给他准备些药补食补,千万要养回来。”
赵云霞把了把脉,倒是觉出了衣飞石恐虑心焦的症候,也不知道皇帝和侯爷又闹什么脾气了,轻易不敢开口,顺着谢茂的口吻吹了个天花乱坠,最后开了两个疏肝解郁的食疗方子。
郁从华拿着刚煮好放温的鸡蛋,服侍衣飞石滚眼睛消肿,谢茂未及梳洗,坐在他身边关心地说:“昨儿也没睡好,今日就不要去衙门了,稍歇两个时辰。”
衣飞石这样子确实不大好见人,皇帝有旨说休息,他就点点头,叫人去衙门传话。
衣飞石在太极殿歇着,谢茂还得上朝。
这一番折腾下来,谢茂误了早点心,匆忙更衣升殿,还是误了一点时辰。
相比起走过场的大朝会,小朝议事更细密,刚进巳时,谢茂就饿得不行了,吩咐暂时休朝。
膳房立刻给所有朝臣准备食案坐垫,早已经习惯皇帝给福利的朝臣们拜礼之后,三三两两去西边的凉宫更衣。谢茂照例到玉门殿东暖阁稍歇,他若高踞御座之上,群臣都吃得不开心。
暖阁休息时,谢茂顺道把黎王谢范也捎上了:“叫六兄来。”
谢范最近两年也是春风得意,自己身处高位,掌握兵权,极得圣宠,早年效忠的皇兄也要追封皇帝了,刚出生的小儿子又有了贵不可言的前程,人生简直完美到了巅峰。
皇帝召他,他忙理正衣冠入内参拜:“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六兄免礼,赐座。”
“臣谢陛下。”
谢范很熟练地在皇帝下首处坐下,宫监布置好食具,他举手谢了谢,就听见皇帝问:“这几日团儿怏怏不乐,吵着要出京去把衣飞琥从殷家要回来。还说镇国公不要他了,她谢团儿要。”
自打黎王夫妇回京之后,谢团儿就常被养在宫中与太后做伴。
谢范的心肝儿是歪着长的,女儿跟湛姐姐亲近,抚慰湛姐姐的空虚寂寞,他高兴得很,黎王妃为此和他吵了几回,他也不肯主动进宫把女儿领走。
再后来幼子谢圆出生,他一颗心都偏到了儿子身上,更加管不了女儿了。
冷不丁听见女儿如此具有黑发狄人风范的狂言,到底出身中原皇族的谢范脸上绷不住,尴尬地谢罪:“臣有罪。臣女狂妄无礼,臣这就领她回府,好好教训她。”
谢茂笑道:“小儿女一时意气,说些顽皮话,不得当真。”
“陛下说的是,倒是臣古板了。”谢范立马改口,反正皇帝说的都是对的!
“转年团儿也有十一岁了吧?朕瞧着她些年,与衣家的琥珀兄弟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倒是一门好亲。原本飞琥、飞珀还要斟酌一二,如今衣飞琥出继,衣家仅剩一个飞珀,朕看不如议一议?镇国公的门第,也足堪与郡主匹配了。”谢茂道。
谢团儿与衣家兄弟的事,黎王府与长公主府也都是乐见其成。
不管谢团儿嫁给衣飞琥还是衣飞珀,这门亲对双方都称得上是上上大吉。
黎王夫妇知道皇帝与衣飞石的关系,那是在太后跟前都过了明路的,衣家爵位又多,再有皇帝照看偏爱,郡主嫁过去了,保不齐下一代又是几个国公、郡公,何等昌盛多福?
若是皇帝有心扶持幼子继位,给儿子找了衣家琥珀这样的姐夫,也是一门扎实的贵亲啊!
衣家同样乐见郡主下降到家中。绑了一位实权王府的郡主当媳妇,对家族安稳也是很理想的一步棋。就算以后衣飞石的事发了,黎王府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长女一齐倒霉?就算保不住衣家,也得把郡主和郡主所出的子女保下来吧?
所以,哪怕谢团儿与琥珀兄弟年纪都大了,双方家长也没有约束着不许小儿女来往。
衣家那边自然是因为,我家的是儿子,又不怕吃亏。黎王妃也是出于同样的心里,我家的是女儿,又不怕吃亏。谢范倒是担心女儿的闺誉管了几回,然而,谢团儿常年住在宫中,被他管了几次更加不回黎王府了,他是想管也管不着。
有心想求太后多看几眼吧,想起当年长兄与湛姐姐的故事,谢范又实在不忍出口。
算了算了,反正以后都要成亲,堂堂王府郡主,难道还怕口舌?谁胡扯王爷我抽谁大嘴巴子!
现在皇帝突然提起两家的婚事,联想起衣尚予让衣飞琥出继一事,谢范也隐隐能察觉到这其中的暗潮汹涌。衣尚予出继幼子,无非是觉得衣飞石执掌羽林卫了,这是把衣家架火上烤,保存血脉。皇帝马上给衣家赐婚,也是安慰衣家,别怕,愿与你家共富贵。
“能与镇国公府结亲,臣自然欢喜。全凭陛下旨意。”谢范立马表忠心。
这要不是皇室没有适龄的公主,这门好亲也未必能落到自家头上。谢范心里盘算着给大女儿准备的嫁妆,决定今年还要出海捞一票,不为赚钱,主要弄点海外的新奇玩意儿来。
女方敲定了,谢茂还得专门找衣尚予说这件事。
衣尚予一年半载就上朝一两回,见他一面比见皇帝都难,谢茂办事雷厉风行,这边跟谢范说通了,马上就吩咐郁从华去镇国公府传旨,宣衣尚予午后陛见。
等谢茂散了朝,召见衣尚予说完了婚事,衣尚予对与黎王府联姻也很看好,当即表示,要回家翻黄历挑个吉日,再厚礼请托宗正义老王爷做媒,去黎王府行纳彩礼。
谢范与衣尚予都不知道皇帝那个立嗣女的大计划,都没觉得这桩婚事有什么不好。
谢茂办完了这件事,还去内阁转了一圈,和阁臣们聊了几句,看看折子,顺手批了几个紧要的急件,眼看着天又要黑了,这才捧着手炉乘上御辇,回了太极殿。
“朕今日召见了黎王与镇国公,说了团儿与飞珀的婚事,先订下来。”
郁从华带着宫人服侍谢茂更衣,他连衣裳都没脱明白,就忍不住先和衣飞石说今日的进展,“总得先封个公主,才配得起你家的门第。翻年团儿就十一了,三书六礼走个遍,再有册封建府,怎么也得一、两年功夫。嗯,年纪还是小了些,暂不亲迎,十六岁再大婚。”
衣飞石窝在太极殿里头疼了一天,这会儿皇帝下朝又放一个炸雷,他都有些木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求皇帝放弃这个可怕的计划,然而,根据他跟随皇帝这些年的所见所闻判断,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人能够说服皇帝做出改变。
这些年来,但凡是皇帝想做的事,不管用哪一种方式,他最终都做成了。
立嗣女是皇帝登基之初就做好的决定,为此酝酿筹谋了这么多年,衣飞石能怎么求?他能对皇帝说,这事儿万一失败了,我家死无葬身之地,所以,陛下你别做了?
皇帝都肯为了你自绝血脉、更换龙裔了,你还这么磨磨唧唧,对得起皇帝?
“十六岁也小了些吧?”
衣飞石上前接了宫监对谢茂的服侍,熟练地替谢茂掖好衣领,捧来热茶,“臣与陛下……那时也快十九了。何况,臣听说妇人产子颇多风险,年纪大些才安稳。”
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暂时只能使一个拖字诀。
谢茂立刻就察觉到他的心事重重,挥手示意宫人退下,拉着衣飞石在窗边坐下,细心问道:“今日又有什么事想对朕说么?”
衣飞石低声道:“臣何德何能,蒙受陛下如此青睐?”
这话明显就没说完,谢茂轻轻抚摸他脸颊,柔声道:“朕又哪里招你了?”
“嗣女之……”
“嘘。”
谢茂捂住他的嘴,悄声道,“此事不到宣扬的时机,出朕之口,入卿之耳,暂不能告诉旁人。便是太后也不知晓。你可要把……”他用手指在衣飞石唇上揉了揉,“封好了。”
衣飞石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被皇帝这神秘高深的意气杀了个干干净净。
他感觉得出来,皇帝对此事怀揣着莫大的信心,志在必得。
……也罢,如陛下所说,此事时机不到。也许等再过几年,陛下就改主意了呢?
毕竟,飞珀也才十岁。
赶在新年之前,镇国公府为三少爷衣飞珀求娶黎王府大郡主,请出了宗室的老前辈义老王爷做大媒,行了纳采礼。
此事正在京中热议之时,内阁重新核查近五十年内灭陈勋臣赏格一事,也已经有了上谕。
灭陈最大的功臣衣飞石,晋封一等国公是没悬念的事,皇帝直接将他封在了襄州。待遇没镇国公那么好,只得了个五世不降。另外赏穿蟒袍玉带、御前带刀骑马等等尊荣,也不必一一详述。
最让朝野震惊的是,皇帝居然真的把他早年死在诸秋战场上的大哥谢芳,追尊了一个皇帝!
当初皇帝让内阁核查勋臣赏格一事,朝野就觉得颇不寻常,这又不是多大的事,犯得着叫内阁大臣来亲自操办么?黎王又奉命帮办,这事儿就更离奇了。
有好事者暗搓搓打听,皇帝这是想干什么呀?
当时内阁就有风声传出来,说皇帝想追封某个皇子做皇帝,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得了消息的都不肯相信,追尊皇帝,这是多大的一件事啊?有追封亲爹亲祖父做皇帝的,追封不同母的哥哥做皇帝,平白多出一脉帝裔,皇帝是脑袋进水了不成?
现在皇帝明发诏令,昭告宗庙天下,以文帝长子谢芳“大虑行节、有功安民”,追谥“孝烈皇帝”,命礼部、工部、宗正寺,于仰止山凿山开陵,择吉日以天子大礼重新归葬。
谢芳没有血裔留下,皇帝又命长山王谢茁幼子谢洛为谢芳嗣子,承继香火。
这一个新年,满朝上下都在瞠目结舌中度过。
衣飞石正儿八经封了襄国公,谢茂也正式把住云台颁赐给他,作为封爵贺礼。
这日新宅乔迁,朝野上下认识不认识的,全都一窝蜂往襄国公府扎堆,排起的马车队伍,生生把皇城门口那条御街都给堵住了。
宗室有黎王府、义王府打头,长山王府也没落下,其余各王府但凡在京的,全都跟着来捧场凑热闹。武将那边更不说了,枢机处几位老将打底子,那就是天下武宗,门下走狗无数,但凡不当值不在岗的,有头有脸的都来了。
按说衣家在文臣方面没什么门路,架不住皇帝给衣家指了两门亲。
衣琉璃虽然死在了裴家,裴家也不敢在这时候上门找打,那内阁首辅陈琦自觉对衣家不住,腆着脸皮跟衣飞石要了帖子,把内阁好几位都给拖来了。
黎王谢范甭看如今是个带兵掌权的武将,年轻时与谢朝许多文宗交好,忽悠了不少文人骚客来给衣飞石做安宅诗,把衣飞石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可怜已经灭了的陈朝,又在诗人一张嘴里被衣飞石打成渣渣百八十遍。
衣飞石何等低调一个人,都被这些不请自来的恶客整懵逼了,临时去宫中、长公主府、黎王府借了七八十个厨子,近五百个丫鬟,八百个小厮,差点把御膳房的食材搬空,这才勉勉强强把这安宅宴给应付过去。
几波人在新修葺完毕的襄国公府来往穿梭,还有来自三个不同地方的厨子下人各种打磕绊,衣飞石一整天都在吵嚷中度过,宴上这群人还要轮番给他敬酒,衣飞石再是推拒,也被灌了个七七八八。
宗室王爷来敬酒,谢衣飞石灭陈大功,为谢氏打下整个天下,喝不喝?
枢机处几个国公来敬酒,年轻人了不得呀,吾辈遗憾喟叹之事,你都干完啦,太了不起了,老夫我要敬你一杯,后生可畏,前程远大呀。喝不喝?
内阁六部几位文质彬彬的老先生来敬酒,我朝有国公爷这样战功赫赫的武将,天下之幸,万民之幸,也是吾等之幸啊。以后我们搞建设,你去搞破坏,合作愉快。喝不喝?
京城里面,有头有脸、万万不好得罪轻怠的“重臣要人”,实在太多了。
衣飞石吃亏就吃亏在年纪小,辈分低,哪怕他身负不世战功,爵位有,官位有,圣宠也有,碰上这一群得罪不起的老头儿,也得老老实实地举手投降。
明知道他酒量浅,他爹衣尚予就坐着轮椅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这可是亲爹呀!
若非黎王心肠好胆子也小,怕灌坏了衣飞石,没法儿给宫里的皇帝交代,来来回回地帮着挡酒,只怕衣飞石早就醉死过去了。
席间,皇帝、太后都有赏赐从宫中出来,各种安宅礼不说了,最令群臣忍俊不禁的是,皇帝赏了二十坛子御酒玉泉白、梨花白,太后就赏了一壶醒酒汤。
“娘娘慈爱,这是不许大家欺负襄国公了!”谢范连忙护住衣飞石,命人把他的酒换成蜜水。
赴宴众人哈哈大笑,皆称颂天恩,各自心里也有小算盘:这皇帝、太后都赏东西下来,贵不贵重是两说,关键是不单皇帝赏赐,连太后娘娘都赏,可见襄国公是极得圣宠啊!原以为他抢了沭阳侯张姿羽林卫将军的位置,太后或许与他有嫌隙,这样看起来……倒还真不好说了。
衣飞石已经脸颊绯红头晕目眩了,送到他府上的酒自然都是好酒,醉了也不上头,就是浑身发软,特别地困。仗着武艺非凡,他是强打起精神在席间应酬,孙崇牢牢架着他。
谢范也觉得衣飞石身子越来越沉,看他醉得脑袋一点一点的,好似眨眼就要睡着。
“襄国公醉了,快送他去后边歇着!”谢范忙道。
长山王谢茁刚把小儿子出继给已死的大哥孝烈皇帝做嗣子,眨眼家里就要多出一个亲王,他这些年也很得皇帝重用,不像往年那么没存在感,这会儿活跃起来,正在闹酒,大笑道:“那可不行!正主儿去歇着了,咱们跟谁喝呀?”
谢范冲他翻个白眼:“跟我喝,跟我喝行了吧?谢茁,你小子长本事了啊?来人,上酒!”
孙崇是衣飞石亲兵,在西北时就是他服侍衣飞石起居,这会儿熟门熟路地扶着衣飞石去了观云小楼衣飞石不住正经后堂,非要把这处观景别墅当做正房住,整个府上就他最大,他说要住这里,谁敢和他犟嘴?
刚近小楼警戒范围,孙崇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左右一看,果然四处都是岗哨,全是羽林卫自家弟兄。
服侍衣飞石两年了,孙崇岂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皇帝来了。
孙崇熟练地将身上兵刃解下,独自一人扶着衣飞石进了院门。
院子里,果然就站着一班御前侍卫,另有万岁跟前服侍的朱雨内侍长候着。
见状,朱雨立刻迎了上来,帮着扶住了衣飞石,问道:“可是酒多了?”又小心翼翼地问衣飞石,“侯爷?您还明白着么?奴婢朱雨。”
衣飞石酒品一向好,也是酒醉心明白的那一类,身体沉得不能动,就闭了闭眼。
“奴婢扶您去洗漱,醒醒酒可好?”朱雨问道。
侯爷都醉成这样了,哪儿还能觐见服侍皇帝?朱雨只能先给他强行醒酒。
衣飞石见他来了就知道皇帝到了,他搬新家的日子,皇帝明面上不能来,私底下肯定会从密道过来。他也没想过会来这么多人,被捉住了灌酒还脱不得身,这会儿喝得醉了,他心里也挺丧气着急陛下说了,乔迁之喜,要用内寝里那张准备了好几个月的弹簧床呢。
朱雨说给他醒酒,他就又闭了闭眼。他身体好,强行醒酒不会太难受。
哪晓得朱雨还没给他带走,观云小楼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皇帝黑着脸训斥道:“醒什么酒?喝醉了就叫他回来躺着!大冷天的,伤了侯爷的身子,朕剥了你们的皮!”
听着皇帝恶声恶气的训斥,衣飞石心里甜丝丝的,酒就醒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