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长宁在四岸县狠狠捅了皇四子谢泽一刀,回京途中谢茂就收到了盐政总督衙门的奏折听事司处也有了详情回禀。
据查大顺昌行确实是谢泽所有。
皇子年纪大了纳妃生子处处都要花钱,想辙弄点零花也很正常。
不过这远在天边的买卖,谢泽也不可能亲自打理,大顺昌行是谢泽生母胡氏族人所经营。
盐引也确实是通过衣长安的关系,从殷克家那一脉的关系网里勾兑来的。
衣长安就更聪明了他实际持股,代理人却是七弯八拐换了几层关系倘若不是衣长宁烧县衙那一出,未必能顺藤摸瓜查到衣长安头上。和谢泽不同衣长安人就在凉州,随时都能查账,家势又霸道,哪有人敢污他的银子。所以,衣长安根本不必自己出面去搞贩盐生意。
总而言之,这是个不大容易被查出来的关系网。
若非衣长宁一把火烧了县衙谢泽勾结衣长安、联络殷克家的罪名未必能全部坐实。
这些查回来的线索也越发证明谢茂和衣飞石不是冤枉了衣长宁。
他就是故意要害谢泽。
有个聪明伶俐的衣明聪在谢茂还想立衣明聪做嗣皇帝,此时就不会拆穿衣长宁的小算盘。不过,他也没有如衣长宁所愿,大张旗鼓地彻查此事。
他的处置很温和,明眼人看得懂,不解内情的人就是一头雾水。
比如,莫名其妙接了赏赐的谢沃。
谢茂赏东西向来是一碗水端平,谢沃有的,谢泽就有。谢泽有的,谢沃也不可能没有。
如果是为了嘉奖二位皇子的学业品性等等,皇帝也不会直接赏赐皇子,而是赏赐皇子的师傅们。谢沃和谢泽都是同一批师傅。皇帝要表扬皇子时,就叫太监去上书房,云,某某皇子什么事做得很好,某师傅教导有方,赏金银锞子,文房四宝,折扇香包……碰上过年过节,还会赐饼赐肉。
这回皇帝莫名其妙给谢沃赏了一堆东西,从金银器皿布匹香料到摆件家具奇珍花木,种类繁多数目也不少,多得简直夸张。几百个太监从内库搬了半天都没搬完,皇三子妃杜氏不得不找谢沃请示:“爷,咱们小库房放不下了,是不是把偏殿封一间出来做库房?”
谢沃正在抠脑袋,茫然道:“倩儿,皇父是不是要让我出宫开府去呀?”给这么多东西!
“爷,若是皇父要咱们出宫开府,这些东西可以等咱们出去了再赏赐。”
搬两回不累吗?!
反正,摊上这么个丈夫,杜妃心很累。
与他比邻而居的皇四子谢泽,则坐在书房里咬嘴唇。
谢泽没谢沃那么憨,他父王胡阳王也比谢沃那个傻爹思行王聪明多了,谢泽在宫中从不闭耳塞听,四岸县衙失火之事,他十六天前就收到了消息。他知道是有人故意要弄他。
谢茂做了近二十年皇帝,不至于身边消息都管不好。
所以,谢泽只知道四岸县衙被烧了,并不知道那一把火是衣长宁所纵。
聪明人都喜欢自作聪明。
谢泽不知道衣家出了个胆大包天的衣长宁,他想,这世上谁有本事在皇父眼皮底下火烧县衙?结合皇帝回宫之后大肆赏赐谢沃的动作,谢泽判断要弄他的人,就是皇帝。
火是皇父放的。烧县衙是警告保全我,赏赐皇兄则是对我的惩戒。
毕竟,用任何方式罚我都会引来朝堂震动,要达到打压我的效果,多多赏赐皇兄即可。
我和外臣一起搞贩盐生意,皇父也不疑心我勾结外臣,仅仅是这样轻拿轻放提点于我!谢泽顿时被自己脑补出的谢茂那一片慈父之心感动得不行,越发觉得自己对太子位势在必得。
毕竟,宫中就两个上了玉牒的皇嗣,谢泽头顶上的皇兄谢沃……也太憨了些。
大半天没能把衣飞珀从宫外宣进来,眼看宫门下钥,衣飞石气得脸都黑了。
谢茂劝道:“你这里干着急有什么用?事已至此。”
他一下午也处置了不少事,先给谢沃放了赏,又在太极殿看了半下午折子,这会儿脖子有些僵了,不自在地伸臂舒展筋骨,衣飞石很自然地凑近他身边替他揉肩捏颈,手法甚为熟练。
“臣想去看一看崇慧郡主。”衣飞石道。
谢团儿怀孕这么大的事,之前衣家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如今在宫中养胎,得了消息的婆家人总得去关心一番。
衣飞珀遍寻不着,马氏又常年“病”着无法进宫,思来想去,衣飞石还是打算亲自走一趟。
从衣飞珀那边算,他是兄长不大好探望弟媳妇,可从皇帝这边算,谢团儿也就是当年牵着他衣角的小姑娘,这关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
不过,谢团儿住在后宫中,衣飞石轻易不好自己过去,指着皇帝带他走一趟。
“天都黑了,朕吩咐郁从华赏了东西过去,待会儿再叫赵云霞来给你回话,你就不要去了。”
很意外的是,皇帝居然拒绝了他的请求。
衣飞石很少会向谢茂要求什么,通常他开口了,谢茂就不会拒绝。
衣飞石稍微错愕之后,瞬间就明白了皇帝的打算,说不清楚心中是什么滋味。
他以为四岸县衙被火烧之后,皇帝就该放弃衣明聪了。
现在看来,皇帝根本没把衣长宁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或者说,皇帝暂时还不愿放弃衣长宁与谢娴这个融合了两家骨血的儿子。
固然谢团儿腹中也怀了衣家血脉,可她肚子里这个不知道是男是女,不知道是贤是愚,甚至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会不会夭折?这样一个全是未知的小团血肉,哪里比得上快要五岁,长得结实机灵、聪明可爱的衣明聪?
所以,皇帝不会在这时候亲自去探望谢团儿。
让黎王出禁的旨意已经下到宗正寺了,最迟明后天,砌在黎王府的高墙就会被拆开。开禁的黎王府就是谢团儿的一层靠山,倘若再加上皇帝趁夜亲自探望,这恩宠就显得太过了。
至少在此时,皇帝不会准许谢团儿越过谢娴,不会准许她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越过衣明聪。
“陛下,”衣飞石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衣长宁被臣踢伤了心脉,呕血之症不会再好了。”
衣长宁是不是真的伤了心脉不重要,就算衣长宁把伤养好了,衣飞石也能随时给他踹出个一辈子缠绵病榻呕血不断的伤势来。
谢茂闻言就觉得衣飞石简直无赖,这不要脸的劲儿……哎哟,怎么越来越像朕了?
“小衣,你这性子真是光风霁月容不得一点儿瑕疵。可是,你自己是好人了,就以为全天下都合该与你一样是好人?”谢茂握着他的手,让他在身边坐下来。
这些年年纪渐长,衣飞石自觉做了长辈得有些体面,就不大愿意被谢茂随便往膝上抱。
谢茂从前体弱,抱着衣飞石稍片刻,就觉得胳膊腰上没力气了,丝毫没有大丈夫的气概。前两年好不容易打熬好了筋骨,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偏偏衣飞石就不让他随便抱来抱去了。他极心爱衣飞石,舍不得欺负,不好强压着衣飞石搓弄,只得心中默默遗憾。
“人皆有私心,人都愿向上。只要本性不是彻底坏了,何妨看开些?”
谢茂习惯地玩弄衣飞石的手指,指尖像抚摸琴键一般亲昵地落在衣飞石修长的手指上。
衣飞石却丝毫没能接收到旖旎暧昧的情思,皱眉道:“他事君不诚,出卖胞兄,如此不忠不悌之人,还不算彻底坏了本性?臣也知人皆有私心。若他今日遭身死辱妻丧子之祸,逼不得已也罢了,臣虽鄙夷他,绝不苛责他。如今只为谋利便行此事,臣容不得他!”
“朕的小衣脾气越来越坏了。”
谢茂看着他日益沉稳坚硬的容色,失笑道,“朕越来越喜欢。”
衣飞石显然是真的被衣长宁气着了,提起就是怒气,谢茂要和他说道理,就不能让他在气势上下不来,这是刻意打断他的话,提醒他太激动了。
衣飞石才意识到自己对皇帝态度不甚软和,稍微松下来,低声道:“臣冒犯了。”
“他说大顺昌行是谢泽的买卖,他撒谎了吗?”谢茂问。
衣飞石早些年就帮着皇帝看折子了,如今御前往来案牍公文都不会瞒着他,谢茂收到的消息,衣飞石也都知道,此时不得不摇头:“不曾。”
“他又不曾栽赃构陷,只不过是寻了个合适的时机,把事情掀给朕。他若不演这一出,朕未必能发现这其中还有衣长安的关系,也不知道谢泽和殷克家有了联系……你觉得,他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朕?”谢茂问。
衣飞石哑然半晌,才说道:“可陛下明明知道,他此举不为忠君,乃是谋私。”
谢茂看着他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重生了几世,在这个封建朝代生活了几百年,很多习惯都已经被同化了,可是,仍旧有一部分思想,始终无法和这个时代的人融合。
这是个春秋决狱的时代。
一本大谢律翻了几百年,堂审判案仍旧敢以诛心杀人。
在谢茂看来,衣长宁所犯罪过,一是身为皇帝近卫却私泄禁中密信,二是火烧县衙、焚烧证据,再添上一个厉害的,那就是在皇帝面前演了一场戏,碰得上欺君的边儿?
可是,在衣飞石看来,衣长宁最大的错处,是他为了谋取私利,打算糊弄皇帝。
哪怕衣长宁所揭发的一切都是事实,只要衣长宁动机不纯,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是罪孽。何况,衣长宁揭发这件事时,牵扯到了胞兄衣长安,违反了亲亲相隐的人伦大礼,那就更心黑无耻了。所以衣飞石斥骂衣长宁事君不诚,出卖胞兄,这是很严重的罪过。
要说衣飞石错了吗?谢茂不觉得心上人错了。衣长宁确实不算什么好人。
可谢茂也不觉得衣长宁就是那么地罪无可赦。
内阁里几位还常常笑里藏刀互相上眼药捅刀子呢,底下六部各地方就更是各显神通了,衣长宁想帮小舅子抢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单靠温良恭俭让?那就彻底没他家什么事儿了。
对此谢茂的态度一直都很宽容,像衣长宁这样的争法,他并不反对。
又没有栽赃陷害,揭发的还是仗势欺人、逼压百姓的势力。
倘若不是害衣飞石背了个办事不力、督事失察的罪名,在谢茂看来,衣长宁这事儿除了手段拙劣之外,简直都不算什么大错。
“小衣,水至清则无鱼。做人主子的,须得容下底下人的私心。”
“若无私心,皆言公利,谁肯天天四更天就排着队进宫,嚼着干饼子,撅着屁股给皇帝磕头,还得辛勤案牍,忙那永远收拾不完的狗屁倒灶事儿?”
“朕知道,你家自然不同。你爹是好人,你也是好人,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人?”
“若朕只用圣人,这朝廷还能有人给朕效命?”
谢茂耐着性子和衣飞石讲道理。然而,衣飞石认准的道理是讲不通的。
看着衣飞石固执不能理解的模样,谢茂心里又无奈又喜欢。
他确实能宽容衣长宁这样的“争”法儿,可是,正是因为他重生几百年来,见过了太多太多的“衣长宁”,所以,眼前这个忠心耿耿不留半点瑕疵的衣飞石,才显得如此珍贵。
若衣长宁不是衣飞石的嗣子,若衣长宁不是衣飞石悉心教养多年的孩子,只怕衣飞石都不会这么愤怒绝望。他根本无法容忍自己的儿子对皇帝不忠,对皇帝的位置心生觊觎皇帝对你不好么?对你妻子儿子不好么?你竟如此狼心狗肺!你竟是我衣飞石的儿子。
衣飞石不可能准许衣长宁再倚仗自己的情面接近皇帝,谋取皇帝身边一丝恩宠好处。
他永远都不会成为任何人伤害皇帝的踏脚石。
“陛下说的话,臣都明白了。”
衣飞石不想和皇帝说道理了。他为臣的道理,怎么也不可能说得过皇帝的道理。
“只是臣确实踢伤了衣长宁心脉,不信陛下叫太医署一一验看,是否伤了心脉,再也养不好呕血之症了?臣当日也是一时情急,没收住力气。”
他就是理直气壮地跟皇帝撒谎,耍无赖,看着谢茂的双眼。
“若陛下立聪儿为嗣,何忍臣死无葬身之地?”
马勒戈壁!
谢茂气得肝疼。
他立嗣女是想在自己百年之后,保衣飞石万全,保衣家万全。
现在衣飞石不要脸了,直接说我要把嗣皇帝的亲爹得罪到死,谢茂还能怎么办?
他难道还能强压着衣飞石不许得罪衣长宁啊?
十年前谢茂还有把握镇得住衣飞石,如今衣飞石有恃无恐,知道他舍不得,简直……
蹬鼻子上脸了。
“你……你给朕……”
谢茂一句话没说完,衣飞石就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作势欲跪。
“朕给你找个铁链子跪着!”谢茂气道。
衣飞石见他真的生气了,连忙又跑回来坐在他身边,弯腰在他怀里,仰头看他:“陛下饶命,臣一把年纪了,跪着铁链子多不体面?亲一个亲一个。”
谢茂被他讨好着亲了两下,兀自气不顺:“你如今越发嚣张了。朕治不住你了?”
衣飞石对他眨眨眼。
“做什么?”
谢茂没好气地问,他想起废掉的衣明聪就头疼。
谢娴这些年也历练出来了,做嗣女差了些心胸格局,单做嗣皇帝的母亲,那是绝对够了。衣长宁也不是真的那么差,调教几年,就能替嗣皇帝冲锋陷阵,不至于让衣飞石亲自下场,更保险。
偏偏小衣如今学坏了,会耍无赖了!
从前都是谢茂无赖别人,如今被衣飞石无赖住了,谢茂才知道这滋味,实在是销魂。
“臣哪里敢嚣张?昨日陛下才治住了臣。”
衣飞石拉着他的手往身后一放,低声窃语,“陛下忘了么?昨日臣在陛下手下奋力挣扎亦不得幸免,被陛下治了个精疲力竭奄奄一息,最后,臣求告陛下,再三叩拜……陛下才饶了臣。”
算、你、狠!
谢茂看着他沉静严肃地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满肚子脾气都飞去了九霄云外。
什么嗣女嗣皇帝,什么衣长宁衣明聪,统统都滚。
小衣说什么就是什么,小衣说的都对。
谢茂伸长胳膊压住衣飞石,低头亲吻时,突然想起:“既然如此,你明天去接谢范出来。”
你把衣长宁得罪死了,那就继续往黎王府卖人情吧!
朕这操碎了的心。
次日清晨,几百个宫监还在往谢沃宫中搬皇帝赏赐,衣飞珀也被押进了宫中。
衣飞珀是昨夜二更天才带着满身酒气回了长公主府,被守在门口的羽林卫直接押到了宫门前。那时候宫门下钥,反正是进不来了,这位爷就被晾在羽林卫的前门值房窝了一宿。
衣飞石命令极严,他说找到衣飞珀就即刻送进宫,羽林卫哪里敢抗命?
宫门刚开,羽林卫就把衣飞珀带了进来。
这时候委实太早了,皇帝折腾了一夜正在补眠。衣飞石听了消息就爬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出去踹衣飞珀一脚。唬得谢茂连忙拉住他:“朕的亲小衣,可不能再踢了!”
昨儿衣飞石才耍无赖用得罪衣长宁的方式废了衣明聪,今天再把衣飞珀踢废了,谢团儿肚子里那个也完了!
没等衣飞石反应过来,谢茂先醒过神了,松开拉着他的袖子,说:“哦,没事,你去踢吧。”
谢团儿与衣飞珀眼看就成了怨侣,和离也是眨眼睛的事。倘若谢团儿和离大归,恰好就让她肚子里的孩儿随了国姓。岂不是更好?
不过,也不知道那孩子是男是女,健不健康,等孩子出生了看看情况,再商量和离的事。
反正小衣也不会把弟弟踢死。
没死就行。
被皇帝折腾了这么一回,衣飞石哭笑不得,胸中急怒也散了大半。
他羽林卫押着衣飞珀在丹墀下跪着,自己则先服侍皇帝洗漱更衣,二人一起用了早膳。
司礼监来回了事,太医署的医正赵云霞来请平安脉,顺便回了谢团儿的身体情况。
据赵云霞所说,谢团儿这一胎颇为艰难,主要是母亲太过虚弱。
衣飞石听了怒不可遏:“堂堂黎王府大郡主,镇国公世子夫人,竟在府中受了苛待?!”
自从太后初次将赵云霞指给衣飞石看伤之后,二人私下常有往来,尤其是那日衣飞石“受杖”,旁人皆走避不及,只有赵云霞亲自来探望,顺便发现了衣飞石与皇帝做戏的猫腻,此后衣飞石待她越发亲厚,皇帝也看她极其顺眼,没多久就提拔她做了医正。
当着皇帝的面,赵云霞说话不如私下那么随意,引经据典说了一堆。
衣飞石似懂非懂:“不是饿的?”
谢茂老死了几回,临死前总也吃了不少汤药,穿越前所习修真之术与这个世界的医理也有一些共通之处,能听懂赵云霞拽文,失笑道:“再落魄也不至于饿的。是她自己性子犟,心里过不去,憋出来的毛病。”
衣飞石想起羽林卫禀报,说衣飞珀昨日喝得满身酒气半夜回府,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他自然认为,谢团儿是被衣飞珀所辜负伤害,才会伤心至此。
谢茂听着赵云霞所说的症结,却似不像为情所伤?他还记得谢团儿幼时的洒脱。那是个从不依恋父母,也不被感情羁绊的女孩儿。所以,他才起心选谢团儿为嗣女。
他不大相信,谢团儿会因与丈夫感情不睦就削瘦如此。
“朕知道你素日忙碌,不过,旁的事都放一放。除了给襄国公请平安脉调养身子,最紧要的就是太后与崇慧郡主处。你是女子之身,这些日子暂时挪到醒春山房居住,就近照顾崇慧郡主。”
谢茂决心要保这个孩子。
不保怎么办啊,小衣都把衣明聪的亲爹踹出“呕血之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