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里快马往返,半天就能跑个来回。
听事司往久荷山庄搜证表面上那就是一座很寻常的别院陆静带人找了半天才从荷池中央的假山叠水中找到了密室大门。
衣长安的密室建在荷池之下非常小。里边屯着配好的火药还有一张很小的制药台,柜子里放着几个小药瓶。
完全没有谋反弑君该有的大手笔。
这要不是事先知道衣长安有问题这间密室位置也太离谱,谁也不会认为这个小房间有什么奇异之处。
陆静将密室里一切封存装箱,与久荷山庄所有带字的纸张书画账本一起送回赤峰城。
“此事劳烦司尊。”
衣飞石本是来清理门户。
如今衣长安“弑君”已有实证,不管他是故意自我构陷拉扯家族下水还是存心弑君谋逆,前者家法难容后者国法无情,衣飞石都不会再让他活下去。
衣飞石是皇帝最倚重的羽林卫将军擅离京畿日久,皇帝必然大为不满。
他不可能留在凉州慢慢查案。
衣飞石将诸朵儿丧事托了荣继珍费心安排,另从听事司借了六名女卫,护送陆氏与其子衣明睿,与衣长安一起回京。
龙幼株还得留在凉州,等着还在半路上的钦差大臣纯王谢洛。
衣长安都被押回京城了谢洛没接到皇帝的圣旨还得继续来凉州查案。
就皇帝这么个护短的劲儿龙幼株敢让谢洛真查出什么事来吗?说不得听事司就要帮忙搞点见不得光的手脚把事给平了。
“当不得劳烦二字,卑职分内事。”
当着衣飞石的面,龙幼株将装有火药的箱子泼水沉塘,从久荷山庄搜出来的各种药瓶、账本,直接付诸一炬。
自从衣飞石离京,谢茂就差人在城门守着。
往日这守门的多半也没什么实际用处飞马回报皇帝,公爷回来了?飞马也没有衣飞石脚程快。守门的还在半道,衣飞石先到太极殿了。
“禀圣人,公爷抵京。”
“嗯?”
衣飞石若回来了,门外奴婢侍卫都会向衣飞石请安,不是这么个动静。谢茂往外看了一眼,果然外边不见衣飞石身影。
“公爷回来带着女眷,说要回长公主府处理家务”
“女眷?”
“回圣人话,是长安侯与其妻室陆氏。”
听说衣飞石带着衣长安的妻室一并回京,谢茂就知道衣飞石要杀人了。
他很了解衣飞石。
衣飞石从不为从前的事后悔,却很为兄嫂的早逝痛心,对衣飞金遗下的两个孩子,也非常在意容忍。
他此行带陆氏回京,就是要照顾安置衣长安的遗孀了。急着回长公主府,应该也是找衣尚予商量如何“处置”衣长安。
这是衣家的家务事。
衣飞石态度如此强硬要杀人,谢茂也不能再三强行干预。他先告知衣尚予派听风营追衣飞石,又即刻命郁从华、百里简送了丹书铁券。
为保全衣家,保全衣飞石,他能做不能做的都做了,已然仁至义尽。
他挥挥手,示意宫人退下。
宫人前脚刚退下,凉州听事司消息也随之回京,交衙门整理文书之后,由黎顺送进宫中。
谢茂心想,衣长安无非也就是夺嫡谋逆,能有多大点儿事?一没权,二没兵,几个小孩儿自己瞎琢磨,翻得起多大的浪?
恰好在看工部侍郎林质慧的折子,洋洋洒洒万言书,详说香河疏浚之策,他就将听事司的折子放了放。
看别的折子,谢茂都是心里有数,另外批示交内阁或某部措置。林质慧的折子他不止看得特别认真,还亲自朱批近千字,写得密密麻麻。
一边看一边批,偶然还得停下来琢磨一二。
工部近年修了好几个大工程,林质慧长于治河,按捺不住想把香河这条孽龙降伏了。
谢茂前世就用过林质慧,也熟知疏浚香河之策,只是工部办事很大程度上受制于朝廷财力与人力调用,谢茂如今主要费心的,是把林质慧某些太过天真的设想驳斥,再给一个适合目前的替代方案。
批完了林质慧的折子,谢茂才发现已近傍晚。
“几时了?宫门下钥了吗?”
他觉得衣飞石应该会回来过夜。
长公主府还有小衣的院子么?那一屋子糟心的狗东西,住着可不把小衣气死?何况,离开这么多天不见朕,他肯定想朕了。
谢茂一边想着,一边拿起听事司关于凉州的奏报。才看了两个字,殿外就次第响起宫人向衣飞石问安的声音。
小宫婢兴奋地打帘,衣飞石走了进来。
“臣叩见陛下。”
“快来坐。一路回来是累了吧?想吃什么?朱雨,快服侍公爷起身更衣。”
谢茂自然也讨厌衣飞石先斩后奏直接离京的行事作派,换个时机,他必然要衣飞石知道出必告反必面的规矩。
如今知道衣飞石刚回衣家和亲爹商量了处死亲侄的事,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总得先体谅衣飞石的难受之处。
衣飞石伏地磕了头,说道:“臣请责罚。”
“伺后再说责罚。”
谢茂见他跪地不肯起身,知道他是心里烦闷想要找人倾诉,就不赶他去洗漱更衣,“你上来陪朕歪一会儿。”
衣飞石沉默片刻,解了风尘仆仆的外袍,蹬靴上榻。
几个奴婢上来撤了皇帝写字的书案,朱雨送来软枕垫在榻边,谢茂搂着衣飞石躺下。
往日衣飞石就不太肯这样。
他自觉年纪大了,说好听点是身体健衣冠楚楚,说不好听的,就是身骨硬朗不合适人。
在他心目中,皇帝喜欢搂着年轻时他是正常的事,如今他再不是当年色如春花的少年,就不好意思跟皇帝再像少年人一样在人前腻歪。
看着不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