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之相对比的是,此时的郑文就收到数之不尽的弹劾奏折,有弹劾燕京府尹贾亮“酷吏”、“蔑视人命,不当人子”的奏折,也有暗中指责郑文“有违孔孟之道”的,郑文见了,皆一笑了之。
而此时的大理寺。
大理寺卿杨波在听闻自己的老对手贾亮因此加了武德殿大学士、内阁行走的头衔之后,面色有些铁青,心中极其不舒服,他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在燕京府跟他斗得平分秋色的人,居然在他曾经的职位上干了一番他想干但又不敢干的事。
虽说他心里还是有些佩服的,但毕竟是曾经政治上的对手,而且从目前来看,这人怕会是自己一生的政治对手,他能高兴才怪,而且在政治上后来居上,居然走在了自己前面,看来自己还是得反思一下自己了。
杨波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细细的思考着,良久,他才发现,自己这般时间确实有些膨胀了,曾经他名满天下,也是凭着这些,他先一步获得了当今陛下的赏识与青睐,在陛下心中留下了极其良好的映像,接着就出任大理寺卿,位高权重,但细细回想,自己在政治上的建树,也就查了几个大案,但也终究不如自己老对手来得那样亮眼,来得符合当今陛下的心思。
杨波是自嘲的笑笑。
但真的是这样吗?
而此时,已然是十一月十二日傍晚时分,金陵城,这座古老的城池沐浴在夕阳中,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霞光。
而大乾宰相、江南钦差刘健一行人浩浩浩荡荡,旌旗飞扬,终于在今天傍晚抵达了金陵城。
而江南节度使林苍作为金陵最高官员,也带着金陵的大小官员在城门口迎接。
沐浴着夕阳金色的霞衣,两伙人终于近了,隔着一丈之地,远来的一行人停了下来。
而刘健也才走出人群,站到最前面,拿出圣旨,高高举起,才满脸严肃的大声开口说道:“圣旨到,诸位跪听!”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就齐齐跪地,军人士卒齐齐单膝跪地,行军礼,文官文吏齐齐双膝跪地,行君臣之礼。
刘健见了,才打开圣旨,一脸认真的大声的开口念道:“皇帝诏曰:大乾天启十六年十月二十日,朕诏命大乾宰相刘健为江南钦差大臣,总理江南一切军政事务,全权处理江南吏治整顿、江南粮仓亏空倒卖、江南官吏贪腐特赐尚方宝剑,见剑如见朕,可先斩后奏,钦此!”
话音一落,众人才齐齐高呼:“陛下万安,大乾万年!”
刘健见了,才开口说道:“都起来吧,闲话就不多说,速速进城。”
至此,江南的军政大权就交到了刘健的手里。
一个时辰后,刘健在金陵衙门召见了江南节度使林苍及江南节度使副使李同,相互见过礼后。
刘健才率先开口说道:“林老将军,你也是大乾军方的重臣了,刚刚履任江南节度使至今,你也说说江南节度使部的情况,让我心里有一点底,陛下对江南的驻军情况可是关心得紧呀!”刘健坐在椅子上,有些疲倦的说道。
吴勇听了,马上就站起身来,对着刘健行了一礼,方才开口说道:“刘相,本将刚到江南,就接管了江南节度使大营,查看了相关档案,虽在籍二十万人,实际上金陵大营却只有三万千五百四十人的真实人数,这些人亦然被我解除了武装,关押在金陵大营,而且武器军备都很沉旧。而至于江南各郡的地方守军情况,暂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依照金陵的情况,想必不是很好,至于江南民兵系统,基本上是废止了,刘相江南的驻军情况堪忧呀,朝庭得下大力呀。”
顿了一下,林苍又才开口说道:“至于陛下给我的诏令是,在江南召集四十万江南本土人组成的大军,二十万江南精锐军团,为南伐做准备,二十万本土守军驻守江南,作为后援兵团。但是到现在,我们才在金陵地区召集了一万多人的新兵,依照现在的进度,要召集足够的兵源,怕是要到明年中旬了。”
刘健听了,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下,又方才开口说道:“还是有些慢了,难道江南人就真的那么不喜参军吗?要是如此,我会向陛下建议北兵南调,重新组建江南节度使部,无论如何,在我离开江南之时,也要有四十万大军,在明年年底全部列装完毕,再有两年的训练期,及物资储备期,到第三年,无论如何也要南伐。”刘健是执着的说道。
而一旁的李同听了刘健的话,心里却是有些急了,刚想要站起身说些什么。
林苍却又开口问道:“刘相,您什么时候回京呀?”
刘健听了,却是笑了笑,方才开口说道:“那谁也说得准呢?陛下的诏命什么时候到,我就什么时候回京,但我估计,也就明年的三四月份吧!”
“这次陛下让我到江南,一方面是让我整顿江南的官场吏治,另一方面就是查看一下江南及周边地区的风土人情,为接下来的南伐做准备,陛下心中可是期待甚高呀,所以说,你们要抓紧了。”刘健是笑呵呵的说道,说得好似不怎么在意。
但林苍却是听出了其中的认真,就问道:“刘相,是不是朝庭发生了什么事?我看,这有些急呀。”
刘健听了,却是摇了摇头,又才开口说道:“你呀,是个老将了,但你终究还是不明白,政治上讲究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已经下定决心南伐,未来的十到二十年,军事重心将南移,朝庭社稷,在戎与祀,军事重心南移,政治重心也会南移,起码江南地区的政治地位在大乾将会急速上升,打仗可不仅仅只是军队准备好了就可以了,这可是涉及到方方面面的事,又岂是那么简单的,在燕京,不经过一番激烈的搏奕,南伐又岂是那么简单就能成的,不快又如何在搏奕中胜出。”刘健是面色沉重的说道。
而林苍听了,却是有些明白过来了,当今陛下南伐的方针终究只是在朝堂重臣传开来,虽取得了大多数重臣的认可,但三百年来以武立国的大乾,北方军功贵族在大乾势力庞大,他们这些人虽说逢战必喜,但他们的根基终究在北方,大乾的军事重心也一直在北方,俗话说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官位就是一分利益,多了二十万人的军队编制,虽然军费总体上升了,但北方占的比重则下降了,这是实打实的侵蚀他们的利益呀,更何况是将军事重心南移,他们又怎么会受得了呢?不经过一番激烈的搏奕,这事确实是难办呢?
而林苍又才皱着眉头,有些不确信的问道:“刘相,要真的如此吗?南伐毕竟是有益于大乾的,有益于大乾的整体军方,那么不会那么不智吧?”
刘健听了,却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方才开口说道:“你呀,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占了坑,当然不急,但庞大的北方军功贵族,心里急呀!”
林苍听了,脸色有些潮红。
而刘健也不管,又才接着开口说道:“况且,这些军功贵族,说是与国同休,但谁又没有自己的私心,谁又没有各自的利益,为了利益,翻脸成仇的事还少吗?”
“而且,这些事不是你能管的,好好做你的事就行,政治嘛,就是相互搏奕相互妥协的,总会解决的。”
接下来,刘健与林苍又相互商量了一些事,到深夜时分,林苍才告辞而去。
而刘健却是忽然对站在一旁的李同开口说道:“李同,你一身戎装,却是英姿飒爽,也长大了,你回去之后,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李同听了,却是一脸不知所措,刚想问些什么,刘健却是转身离去了,而林苍也拉着李同一同离去了。
金陵的深夜,一轮圆月高垂天空,照在这古老的金陵城上,泛起一股不一样的美。
冷风吹过,林苍拉了拉自己的披风,方才开口说道:“听明白了吗?”
林苍的问话一下子把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李同拉了出来。
李同听了,有些奇怪,就问道:“老将军,你说什么呀?我不是很明白。”
林苍见了,却是摇了摇头,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还不明白吗?刘相的话,一半是说给我听的,另一半是说给你,或者是你身后的人听的,四十万的士兵编制,对此时的大乾军方来说,那绝对是一股不小的军方势力,这又何尝不是江南人的一个机会呢?刘相话里的意思是,也到了江南本土地方势力出力的时候了,否则北兵南调,南方想要真正融入大乾中枢,那是千难万难。”
李同听了,却是沉默了,良久,才对着林苍点了点头,才有些沉重的说道:“多谢老将军,末将知道怎么做了。”
而此时燕京的天,依旧是圆月高照,大明宫,万盏宫灯,把大明宫照得是灯火通明,而郑文却是站在御书房,打开窗檐,望着外面寂静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今夜,燕王府、周王府、唐王府皆是灯火通明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