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灭亡的消息，犹如惊雷一般在整个华夏大地之中传开了。

石柱，水车坝。

一名老婆婆站在水坝高处，出神的注视着远处的河水，她虽已经满头白发，但却依然身形挺直，十分罕见。

有一名中年男子站在老婆婆的身边，难掩脸上愁容，道：“姑母，去年咱们石柱收成不足，很多人都已经饿得吃不上饭了，心中很有怨言呀。”

老婆婆平静的说道：“大明如今烽火四起，石柱能暂时保有和平已然是大幸了，饿几顿又算得了什么？难道要他们像中原百姓那样被李自成和张献忠奴役，不得不鬻儿卖女，最后连性命都丢掉才满意吗？”

中年男子闻言一滞，随后不由苦笑道：“下面的人哪里想得了那么多？他们只看现在啊姑母。还有，这两年咱们白杆军一直竭尽全力帮助大明维持四川局势和张献忠作战，死伤又多，且又导致田地缺乏劳动力，要不然今年您去和那几位大人说说，咱们少出一点人，也好多点劳动力照看一下粮田？”

老婆婆重重的哼了一声，道：“简直胡闹！我石柱宣慰司一直以来都是忠于大明的，大明国事高于一切，如今大明境况困难，我们怎能拖大明的后腿！只要白杆军还有一个人，那就给老身死死的钉在这里，不能让张献忠那个天杀的东西打进来！”

中年男子哑然片刻，摇头离去。

老婆婆默然而立，身后的披风被春风吹起，丝丝缕缕在风中飘荡。

突然，一位年轻人飞速奔跑，连蹦带跳，从远处而来，不忘高声呼喊。

“大母，太子殿下赢了，赢了！”

老婆婆回过头来，脸上的愁绪已然消散无踪，笑骂一声：“万年，你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还这么轻浮！若是被下面的人得知堂堂石柱宣慰使居然是这个样子，那可丢了咱们马氏的脸面！”

年轻男子马万年嘿嘿一笑，道：“孙儿在大母的面前，永远都是个小孩子嘛。对了，消息是重庆府李大人带来的，他就在外面呢。”

老婆婆脸色微微一变，斥责道：“胡闹！既然是朝廷的大人来了，为何不直接请进来。没个规矩，快去！”

片刻后，马万年带着一名中年官员重新出现。

中年官员毕恭毕敬，朝着老婆婆行礼：“下官李志远，见过秦大人。”

为什么老婆婆会被称为大人？因为她是大明二品诰命夫人、四川招讨使、四川总兵官、石柱代宣慰使（世袭土司）——秦良玉。

为了大明尽忠一生，丈夫、儿子、兄弟都死在了帮助大明平叛战争中的大明奇女子！

秦良玉微微一笑，道：“老身只不过是个妇人，怎么当得起李大人如此礼节？李大人，还请入大堂就座吧。”

双方进入大堂，各自落座。

李志远拿出一封信，对着秦良玉道：“这是太子殿下亲笔所书，特命下官送至。”

秦良玉明显吃了一惊，道：“竟然是太子殿下亲笔所书？万年，快拿来！”

马万年赶忙从李志远的手中接过书信，交给了秦良玉。

信的内容其实很简单。

“本宫久闻石柱宣慰使白杆兵之大名，现本宫已灭张献忠，欲领兵入关中再灭李自成，不知秦大人可否相助一二？若得秦大人之助，本宫之幸，大明之幸也！”

秦良玉苍老的手臂开始颤抖了起来。

突然，这位老婆婆豁然而起，身后披风一甩。

“来人，召白杆兵，老身这便领兵东出，和太子殿下会师！”

万历二十七年，播州杨应龙作乱，秦良玉率军五百押送粮草随丈夫出征，平定杨应龙。

天启元年，秦良玉亲自出征，平定永宁宣抚使奢崇明作乱。

崇祯三年，黄台吉进围北京城，秦良玉奉诏勤王，以家产充做军饷。

崇祯七年，秦良玉和儿子马翔麟前后夹击，夔州之战大破张献忠。

崇祯十三年，张献忠联合罗汝才再次造反，罗汝才率兵攻打夔州，秦良玉率军大胜罗汝才。

崇祯十八年，太子朱慈烺亲笔书信征召秦良玉，已然满头白发的秦良玉再度召集白杆军，准备出征。

目标——李自成！

李自成很急，非常的急。

“张献忠死了？确定？真的？没有虚假？”

能在一句话之中提出如此之多的问题，足见李自成的心中对于这个问题有多么的重视，心情有多么的急切。

李岩站在李自成的面前，闻言苦笑道：“陛下，张献忠之死已经是千真万确的了，咱们现在所要考虑的，应该是接下来如何去应对朝廷的攻势！”

李岩的这句话说完，在场的大顺君臣突然陷入了一阵极为可怕的沉默之中。

不可否认，一直以来大顺君臣其实都看不起张献忠的大西政权。

但大西的存在，其实是大顺君臣的一种心理安慰。

“就张献忠那个菜鸡都还活着，咱们大顺更不可能灭亡好吧！”

可现在，张献忠死了，大西政权灭亡了。

不用想都知道，朝廷在灭掉了大西之后，下一个必然就要针对大顺！

这一次，大顺会不会也和大西一样，陷入真正的灭顶之灾？

良久之后，李自成缓缓开口。

“把中原的所有部队都撤回来吧，洛阳以东不需要再有任何兵马了。南阳府的其他地方也都放弃，把军队都召集到南阳死守就是。关中和甘肃马上开始征兵，有多少就给朕征多少。还有，立刻让所有的官员尽可能多的收集武器和粮食，朕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必须要让朕所有的仓库都堆满这些物资，明白了吗？”

李岩忍不住道：“可是陛下，此举必然会导致民怨沸腾啊。”

李自成砰一下拍了桌子：“去他娘的民意，朕都要死了，朕还管他什么民意！马上给朕传旨，再告诉那些家伙，如果这件事情办不好的话，朕直接砍了他们的脑袋！”

李自成一番怒吼镇住了所有人，李岩同样也是哑口无言，暗叹一声后低头接旨。

他的心中非常清楚，这一次，李自成是真的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