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的食客听闻立马议论纷纷:
“不就是昨天太常寺梨园开箱的许家班吗?怕是得罪同行了吧?”
“邢老哥你厉害啊,一下子就把案子给破了!”
“仨孩子太可怜了,凶手抓到了吗?”
……
邢捕快老神在在,从陆离面前捏了一根油条,边吃边说:“忙乎了一大早,还没吃饭呢,没力气。”
人群中立马有人嚷嚷:“老刘,给邢捕快上一碗豆花,四根油条,算我账上。”
邢捕快有吃有喝,也就不再卖关子。
……
今儿一大早点完卯,邢捕快照例巡街,看到一个又哭又笑的疯癫妇人正跪在街上对着空气磕头。
他上前一看,哟,这不就是许家那个姓墨的老妈子吗?
但此时的墨氏,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三十岁,再加上口歪眼斜,满脸血迹,简直如同恶鬼一般。
见有人过来,墨氏猛地扑上去抱住来人大腿,鼻涕、眼泪、口水齐流,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胡言乱语:
“阴差……判官……是真的……呜呜。”
邢捕快被这半人半鬼的老妈子吓得够呛,一脚将她踹开,真是晦气,一大早就被人给弄脏了官服。
正欲转身离开,忽然听到墨氏由哭转笑。
“火……大火……我放的,嘿嘿……”
邢捕快停下脚步,越寻思越觉得不对劲,昨日大理寺来盘问,因多人看到墨氏是在火起之后才来到的许宅,暂时排除了她的纵火嫌疑。
但是,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今天说疯就疯,难道是这墨氏做了什么亏心事后心里有鬼,导致神志崩溃?
邢捕头灵光一闪,祖传的珍贵智商在这一刻都阔绰地调动起来,假设,这墨氏是纵火之后假装离开又再折返回去的呢?
想到这里,邢捕头扭着墨氏火速赶往大理寺!
在大虞,京师之内的命案要先交由大理寺审理,经过审定后再送交刑部复核执行,御史台则负责监督大理寺和刑部的司法审判事务。有大案要案,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要派人联合审案,叫做“三司推事”,还有个更通俗的名字,叫“三司会审”。
到了大理寺,将墨氏暂时看押,邢捕快来到堂口,咋咋呼呼要见李元方。
看着一个个的新面孔,邢捕快鼻孔看天,哼,想当年,老子在大理寺任职的时候,你们这帮小毛蛋子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尿泥呢。
也就是靠着往日的一点旧情分,他才有底气跑到大理寺色厉内荏的耍横,实际虚得很。
“李将军,就是这街吏,一大早的非得吵吵着找您。”
“不得无礼,这是李某的邢大哥。”
邢捕快回头一瞧,好家伙,这李元方的官服又换了。
看来人,身高八尺,剑眉星目,宽肩窄腰,虎头鞶带上悬一柄大虞制式千牛刀,端得是器宇不凡。
“武候铺左街使邢步行见过千牛将军。”
尽管两人曾经一起共事,算是老交情,可身份有别,邢捕快还是像模像样地施了个礼。
“邢大哥见外了。”
两人来到偏厅后,简单寒暄了两句,邢捕快就将许宅大火的前后始末以及自己今早见到墨氏的古怪行径一一道来。
李元方昨晚就已经看过许宅纵火案的卷宗,一来当下不是冬天,没有明火采暖,二来大白天无需掌灯,在他看来,这火确实蹊跷。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最有嫌疑的墨氏今天却莫名其妙的疯了。
接下来的流程就是大理寺对墨氏的审讯了,邢大捕快临走之前,疯狂暗示昔日搭档,破案千万不要忘了自己的一份功劳。
得到李元方的肯定答复后,刑大捕快趾高气昂地离开了大理寺。
职场灰暗了这么多年,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邢捕快只觉得胸中豪气澎湃难平,急需找人嘚瑟一下。
这不,一溜儿功夫,他就跑到城隍庙街坊这儿来了。
但这事儿从他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另一个版本。
说,他是如何心思缜密,经过案情推理后直接锁定嫌犯,大理寺千牛将军李元方差点当场和他烧黄纸拜把子。
期间,还时不时加上一句“不是我吹牛”。
陆离不咸不淡地随着大伙一起捧了几句,花花轿子人抬人嘛,捧场的话又用不着花钱,犯不上小气。
散场后,邢捕快搂着陆离的脖子,十分亲热道:
“小瞎子,眼看着你就该讨婆娘了,单靠着老秀才攒下的那点微薄家底,哪够将来三书六礼、彩礼酒席的,哥哥我这儿有一个缺儿,武候铺协役,月钱一贯,咋样?”
陆离瞥了他一眼。
老邢你可真是大虞好员工,就我这半瞎残疾,你还往自己单位里拉,要脸吗还?
老邢自然知道陆离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哥的武候铺里一共就仨人,那两个人还他娘的不如你呢。”
……
大虞太安城分皇城、内城和外城。
皇城内由禁军把手,明岗暗哨,护卫森严,可别听说书先生瞎白活,说某大侠苦练十年,就可以单枪匹马在皇城内来去自如,皇城九道门,能闯得过第三道门的都是绝世高手。
王公大臣以及豪门贵族大多住在内城,这可是身份的象征。
就好比陆离前世,在聚会时经常听到有人不着痕迹地提起自己是京城户口,还在二环内有几套房云云,确实令人羡慕嫉妒,恨不起来。
大虞太安内城由金吾卫日夜巡守,但凡发现夜间有在房檐上奔走的,瞬息之间就是百弩齐发,分分钟叫你饮恨当场。
五品以下的官员,按大虞律只能与平头老百姓一起住在外城,没办法,太安城寸土寸金,光是三省六部,九卿十二卫,以及皇亲国戚与各大臣的府邸,就已经把内城给塞满了。
外城乃三教九流集中之地,治安最乱,凡城门坊角,皆设武侯铺,人数少则三两人,多则十余人,分左右街使与日夜巡差,有打更报时、监察匪患之责。
放在现在来说,这武候铺相当于街道治安岗亭。
陆离琢磨着着老邢的话,竟然觉得有些道理,不管身处哪个世界,钱这王八蛋玩意儿,始终都逃不脱真香定律。
当了这阴阳判官后才知道,这个职业看似风光,其实就是个总上夜班还没有加班费的地府驻外人员,到底图个啥?
图那虚无缥缈的功德吗?
呵呵,这东西鬼才稀罕。
要不是看在生死簿对自己特殊照顾,还有点额外福利的份上,陆离早就辞职再就业了。
遥想当年,能做一个“九九六福报”的干饭人是多么的幸福,最起码每月有稳定工资拿。
那种累死累活却只能勉强混个温饱的感觉,实在让人着迷。
淦。
陆离无奈叹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
前任判官陆老秀才在城隍庙兼职给人代写书信,一共才攒下几两碎银子,要不是有套祖传的破院子栖身,怕是连房租都不够。
陆离咂摸着下巴,要不,咱也弄个兼职干干?
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想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