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的通道有一暗格,是通向另一处幽闭的地方。
陈江拿着火把,以为是所谓的秘宝,加快了步子。
滴答。
一滴冰冷的水珠,滴在他后颈,他也不怕,反而伸长脖子,愈加好奇。
火焰烧得更旺,他举高火把,企图看到前方的黑暗。
然后他看到了。
火把却掉在地上熄灭,狭窄的密道只有他急促的喘息声,以及只有他能听到的心跳声。
他永远不会忘记里面的景象。
等程鹏重新拿着一根火把跑进来,只看到陈江在干呕。
程鹏不解的举起火把,然后瞳孔骤然放大。
里面哪有什么秘宝,只有一个水牢。
水牢里的囚禁着遍体鳞伤的少年少女,最大应该不超过十五岁,他们大多数**着身体,有躺着、有趴着,有叠在一起,有活的,有生不如死的。
水牢的水被染成红色,还漂浮着泡得发白肿胀的断臂残肢,然而孩子们的眼神却很麻木,已经看不到害怕,似乎习惯了。
只在看到火把的刹那,有的孩子身体下意识哆嗦,而更多的是置若罔闻。
这简直是人间炼狱,孩子们的脸也是阴森惨白。
陈江想到了程万里的话,沐河有圈养童男童女的怪癖,想来就是这些孩子。
不过沐河最多算恋,不算虐,所以里面这么凄惨,多半是事情败露,被老婆发现后的惨剧。
想到凌仙子的狠辣手段,似乎并不奇怪。
“把他们放出来吧。”陈江轻声对程鹏说道,他甚至不敢看那些孩子。
水牢门被打开,然而里面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有半点动静。
程鹏声音颤抖喊了句:“你们得救了。”
依旧没有人回应。
“沐河死了,我杀的!”程鹏双目发红,用力一扯,大门被他扯开。
有几个孩子抬起头,谨慎的看着程鹏,却没有上前的意思。
到底经历了什么,让这群孩子对于生都没有了惊喜。
陈江握紧拳头,重新振作起来,他走到程鹏旁边,然后硬是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道:“他说的是真的,沐河死了,凌仙子也死了,你们自由了。”
孩子们空洞的眼中只有畏惧,似乎他们已经无法再从任何人身上取得信任。
陈江第一次感到无力,哪怕对抗姚秋来的时候,他也没感觉这么无力。
他仿佛面对着一群傀儡,所以没办法让他们相信自己。
就在陈江无助的时候,有两个稍微高大的的孩子转过头,待看请陈江的脸,他们相互搀扶着走过来。
两人一男一女,都长得很俊俏,之所以要搀扶,因为女的少了一条腿,而男的受了更重的内伤。
“你是大仙?”男孩子小心问道。
“你们认识我?”陈江努力回忆两个孩子的模样,突然浑身一颤:“你们是沐河的徒弟。”
两人点点头,欲言又止,他们当然知道陈江,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当日从江城回来,他们的噩梦就开始,缘起正是沐河被陈江整了,他们自然会记住陈江。
似乎不愿提以前的事,女孩子鼓起勇反问:“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真的,沐河死了,城主死了!”陈江看着他们的眼睛,真诚说道。
“我们知道了。”两人淡淡回了一句,但是眼神中的复杂,没人知道什么情绪,不过能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相信陈江的话,如果有人能杀沐河夫妇,他们想到的只有陈江,毕竟陈江被沐河夫妇成为大仙。
“那你们能不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其他伙伴?他们好像不信我。”陈江瞟了瞟二人身后的孩子说道。
二人交换了个眼神,重新回到水牢,然后其他孩子围住他们。
几分钟之后,孩子们似乎被说服,不约而同看向陈江,愣了愣神之后,他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冲陈江整齐地一拜。
“快起来,快起来。”陈江哪顾得上什么害怕,冲进牢房,扶起这些孩子。
有的人慢慢起了身,也有三两个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身体一动不动。
“意思下就行了,不用行此大礼,尤其是你,这么瘦,快点起来。”陈江想要扶起一个后脊梁突出的瘦弱男孩,但是刚碰到对方,那弱不禁风的身体突然一歪,然后僵硬的倒在地上。
男孩口中流出血来,他咬舌自尽了。
几乎同一时间,其他还保持跪着的孩子,皆是颓然倒地。
陈江慌张去查看,倒下的孩子没有一个有气息的。
“为什么?”陈江失魂落魄的问道。
“可能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只有仇恨,仇人一死,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吧。”程鹏幽幽回答,或许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让他感同身受。
“所以……是我害了他们?”陈江自言自语。
“不是您的错,是他们没有享受自由的服气。”沐河的两位徒弟默契回答道。
陈江慌忙拦住二人,快速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钟小梨。”少年回答。
“我叫钟小桃。”女孩回答。
“答应我……你们一定要活下去,比任何人活得都要好。”
……
水牢太过压抑,悲伤是会传染的,陈江一刻也不想呆着,安排大家赶紧出去。
此前十二个孩子,走时只剩九个。
陈江让程鹏领路,他走在最后,生怕再发生意外。
看着孩子们的背影,他生不出半点胜利后的喜悦。
真的不是他的错吗?
一支箭射入府脏,不拔出来或许会慢性死亡,而拔出来可能获救,也可能出血过多死亡。
这些孩子的未来,他不得而知,也无能为力。
再多的金手指,也治疗不了内心的伤痛。
初入江湖,又是普通的他,不禁多愁善感。
或许他能做的,就是在离开的时候,毁掉所有机关,破坏唯一的通道。
去他的圣魂窟,去他的大秘宝。
他永远不想知道里面有什么秘密,让秘密永远埋在地下吧。
轰!
……
重回地面的时候,所有人都用手挡着眼睛。
新生总是痛苦的。
乐观如陈江,也被打蔫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大院,终于看到了第一个笑容。
一个小女孩卖力的挥手,连蹦带跳的跑过来。
“小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