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示？

“您是说，太子暗示您，陛下默许了这条手令？”

李无涯抓住字眼，追问道。

“是。”

刘弘基点头道，

“他没有明说，但他说了，说父皇也是这个意思，所以……”

李无涯心中一松。

“他老小子诓你呢！”

他笑骂道，

“若陛下真是全力支持太子想搞死秦王，那么太子见您的时候，就不是太子手令了，而是陛下密令！”

“就算陛下没下密令，但若是真表达了这层意思，太子岂会只是暗示您？要是我是太子，一定扯起虎皮，说是陛下口谕了！”

“那样，还怕您不就范？”

刘弘基愣了一下，而后频频点头。

对啊！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太子诓他呢！

“可就算如此，依旧也是站在太子这边更稳妥一些吧？”

刘弘基问道，

“只要我盯死了秦王，他就翻不起浪花来，太子就一定能顺利登基。”

“那我就算没有功劳，这辈子还是能安稳舒坦的过吧？”

李无涯闻言，看了刘弘基良久，方才轻叹一声。

他看向窗外，感慨道：

“是这样没错。”

“但太子登基之后呢？”

“这次看似是夺嫡之争，实则是大唐命运之争啊！”

刘弘基皱眉道：“此话怎讲？”

“伯父，您是带兵的，应该知道如今大唐的形势吧？”

李无涯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摊在桌，道，

“来，您看。”

“这是我大唐疆域图，我画的有些简陋，您凑合着看。”

刘弘基随眼一看，心中顿时一惊。

这份在李无涯口中称之为“简陋”的地图，看在他眼里，却是十分翔实！

特别是这疆域的轮廓，以及边境几个重镇的标注……比他的认知中的还要更清晰！

“无痕，你居然能画出我大唐疆域图来？看这模样，似乎分毫不差啊！”

他惊叹道，

“这要是拿到军中，足以成为绝密的行军图了！”

李无涯内心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你们测绘手段垃圾？

他这张图在后世当过家家玩玩儿，但是在此刻，却弥足珍贵。

“无聊手绘而已……先不论这个，伯父且看。”

李无涯指着地图道，

“中间是大唐，周遭都是哪些国家？”

“北方突厥自然不用说，几十万大军虎视眈眈，每时每刻都是劫掠我大唐边境，以至于百姓叫苦不迭，纷纷内迁！”

“西面，高原一股力量正在暗中蛰伏——吐蕃！这同样是一个拥有巨大战争潜力的国家，发起疯来不比突厥弱！”

“辽东，高句丽高筑墙，广积粮，民风彪悍！他们同样是一匹壮硕的狼，随时都在舔舐自己的爪牙，伺机待发。”

“还有这薛延陀、吐谷浑、高昌……一个个都不是小角色，都是能在咱们身咬下一块肉的狼！”

刘弘基一边听一边看，越听越是心惊。

“竟如此凶险？你别危言耸听啊！”

他连道，

“这么一看，我大唐随时有可能倾覆啊！”

听李无涯说的，大唐好像在一个包围圈里，好吓人呐！

李无涯哼道：

“哼哼，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夸大其词，而是摆在咱们面前的事实！”

“若要论，我能与您论一下午！但现在长话短说，我直接说结论——”

“在这种群狼环伺的处境下，大唐要么拳打西山猛虎，脚踢四海游龙，在这张地图狠狠的伸个懒腰！让大唐成为超级帝国！”

“要么……就是被异族入侵，重蹈神州陆沉，五胡乱华之祸！”

“到那时候，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个冉闵天王，多久才能出个杨坚了。”

……

刘弘基陷入沉思，努力的消化着这番话。

“您觉得，太子登基，会是哪条路？”

“秦王登基，又会是哪条路？”

李无涯将地图收起，卷入怀中，轻声道，

“您是带兵的，应该知道秦王的统帅能力有多强，大唐大半的版图都是秦王打下的！”

“您也是待过朝堂的，应该知道太子曾经向陛下建言——废丰州，绝其城郭，权徙百姓寄居于灵州，割并五原、榆平之地给突厥！”

“那是我大唐第一次割地给突厥！就因为惧怕突厥的强大！”

“这样的人当了皇帝，今天割地，明天赔款，您猜猜，未来咱们的皇都会在哪里？洛阳？金陵？”

刘弘基疯狂的眨眼，抿着唇，显示着他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容老夫想想，容老夫想想……”

他喃喃道，

“兹事体大，老夫不能轻易下决断！”

李无涯微微一笑，道：

“您可以想，但无涯希望您尽快做出决定，这影响到未来大唐的走向。”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无可阻挡，但车手可以在一定程度控制方向。”

“是走向辉煌，还是走向地狱……伯父，您有一次当车手掌握轮盘的机会啊，一定要想好，别想错……”

“晚辈多说无益，先告辞了。”

说完，他便是朝着刘弘基拱了拱手，转身就要离开，没有丝毫的留恋。

今天午没坐诊，估计病患们要闹疯了，他得回去坐诊了。

“无涯！”

刘弘基忽然开口道。

李无涯止步，转过身来。

“你……不但是神医，还是个顶尖的说客，即便你不是秦王的说客，但，这正是可贵之处。”

他抬头望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目光灼灼的道，

“你不是为了想让秦王登皇位才来说服我的。”

“你也没有像之前秦王的说客那样，许诺我事成之后荣华富贵，封国公，入功臣林……说实话，那些利益的引诱，根本不配老夫冒这个险！”

“你的眼界很高，格局很大，也真正点醒了老夫！”

“很荣幸……能够有一次掌舵历史的机会，这两天，老夫会好好考虑，认真考虑你所说的一切！”

李无涯笑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而后，他略一行礼，龙行虎步的走出了密室！

噗通！

李无涯走的那一刻，刘弘基瘫坐在椅子，后背已经浸湿！

良久，才终于缓了过来。

刘弘基双目炯炯的注视着前方，喃喃道：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好个李无涯，原本以为已经够高看你了，却没想到，对你还是大大低估！”

“这小子，能说出刚才那么一番话，对时局能有如此洞彻的分析，完全符合我对女婿‘麒麟俊才’的标准啊！”

“嘿嘿，若是他能做我的女婿……”

慢慢的，他的拳头开始紧握，似是下了一个什么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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