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自通往塔楼的楼梯拐角处传来,哈利在最后一刻回过身,装出要上楼梯的姿态,两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哈利听到了身后秋张轻微的喘息声。
“呀,早上好哈利。”
宁安略显惊讶地停住脚步,似乎很诧异会在一大早碰到来寄信的人,他视线缓缓放远,又看到了落后哈利几个身位的秋张,顿了顿,礼貌地点点头,也打了招呼
“你也早啊,秋。”
斯内普阴沉着脸,仿佛来讨债的债主,鹰隼般的目光狠狠地从哈利身上剐过,他手背在身后,对于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毫无解释,反倒是凶巴巴地上前一步,对哈利盘问道:
“这么一大早,你是来寄信的?波特?”斯内普从高阶的楼梯上俯下sn子,长长的鹰钩鼻快要碰到哈利的头发,他居高临下,对自己的恶意丝毫不做掩饰,怀疑地对哈利进行着刁难
“该不会是想要订购什么惹麻烦的东西吧,你在学校里惹得乱子够多了,如果有那个时间,为什么不好好用知识填充一下你空荡荡的大脑?”
斯内普直起身子,看着被气得发抖的哈利,甩了一下自己长袍的下摆,仿佛刚刚拍掉一只黏在上面的臭虫,他眼睑合上一半,好像懒得多看哈利一眼似的,不屑地说:
“你的那篇关于月长石的论文,我只能给你糟糕透顶这样的评价,如果接着用这种态度完成家庭作业,考试我保证会不及格,明白吗,波特?”
哈利抱起双臂,愤怒地瞪着斯内普,身后的秋张望望哈利,又望望斯内普,也皱起了眉头,魔药课教授对待拉文克劳的学生也不怎么样,事实上只有在面对斯莱特林的时候,才能看见斯内普和颜悦色的模样。
“好了,斯内普教授,我们快点儿去吃早饭吧,我的肚子都快要饿瘪了。”宁安这时从上一阶的楼梯上走下来,伸手拍了一下斯内普的肩膀,但很快就被抖落了,他似乎半点儿都不在意,笑眯眯地靠近哈利,两人的脸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哈利骤然想到了曾经的经历,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一遍遍提醒他:不要看他的眼睛,不要看他的眼睛,快躲开,快躲开他的视线
“我们不该随意打探别人的信件,那很不礼貌你说是吧,哈利?”
哈利下意识地避开宁安投来的目光,向旁边霍格沃茨城堡老旧的砖墙上看去,每一条沧桑的纹路他都看的细致无比,顺着砖墙砌合的灰色横缝、竖缝延展出去,看到了塔楼外面的景色,草场上那一抹绿意也映入眼底。
无论看到什么,只要不和宁安的眼睛对视就行,哈利明白那双眼睛有多可怕,尤其是在他了解了有一门叫做摄神取念的魔法之后,在他看来,宁安无疑是此道高手。
“嗯是啊”
哈利别过头应付道,见他不看自己的样子,宁安无奈地耸了耸肩,直接迈步越过了哈利,从他身边经过了,好像是真的饿了,急着去礼堂吃饭一样。
“哼。”
斯内普讥讽地瞅了哈利一眼,从鼻子里发出混杂着不屑和厌恶的哼声,一撩长袍,也越过哈利向下走去,哈利心里头恨不得立刻给他来一发恶咒,凭什么每次和这个讨厌的老蝙蝠见面时,都会是这种情景。
“等一下”
秋张的脸红红的,她的一声喊,有三个人同时转身,斯内普看着她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动了动鹰钩鼻,脸上讥笑的表情不变,重新转回去,也不和宁安打招呼,就这么径直往城堡楼走去。
哈利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忧郁,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甚至觉得自己此刻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秋张用背影面对着他,她是在喊宁安。
额头的伤疤和手背上被乌姆里奇惩罚带来的刺痛,都比不上此刻,哈利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裂开了,被活生生地撕裂开来,他想要顺着墙缝钻到城堡里去,有那么一刻,他冒出想法,觉得:如果自己是个像差点没头的尼克那样的幽灵该有多好。
“我知道你开设了全新的黑魔法防御术俱乐部”
秋和宁安互相对望着,女孩儿的脸微微泛着红晕,“那很棒,那个姓乌姆里奇的女人很讨厌我是说,我想参与你的俱乐部,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教一些特别的东西”
哈利的心在滴血,他看着自己和秋张之间相隔不远的几级台阶,明明很近却又很远,反对乌姆里奇的人,明明是他才对,他和乌姆里奇针锋相对,甚至因此而被那个可恶的老巫婆关了禁闭。
五脏六腑一下子翻腾起来,好像移位一样,这让哈利生出一种恶心感,随时都要呕吐出来,他很想把手背上的伤痕露出来给秋张展示,告诉她谁才是真正敢于和乌姆里奇对抗的家伙,然而秋张却只给他留下姣好的背影和披在脑后那头,乌黑柔顺的长发。
“哈哈,我可没有和乌姆里奇教授对抗的意思,不过随时都欢迎你来学习,我保证会尽量让每一个参加的人都感到有趣”
宁安平和地笑着,哈利看不到秋张的表情,这让他心急如焚,但双脚又像是被灌了铅似的难以移动。
“并且,我也很想教一些实用的东西,很高兴你愿意来参加,直接去找赫敏报名就好了,对啦,你认识她吧,如果不认识,可以让哈利介绍”
“不,不,我认识”秋打断了宁安的话,她这会儿的声音像是蒙着被子发出来的,空气中的欢快和活泼全都被抽干了,哈利看到她的肩膀轻轻n抖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心尖儿也跟着在发抖。
“嗯那我们再见吧,秋。”宁安一转身,嗵嗵嗵地走下了楼梯,消失在通往城堡的走廊口处。
“好的再见。”
秋张小声说着,声音飘入哈利耳中,仿佛是一碗从耳朵直接灌倒心田的苦涩汤药,哈利站在原地无法挪动,那封寄给小天狼星的信,被他有气无力地抓在手里,随时都会掉到地上。
“啊”
秋张已经转过身来,低垂着脑袋,乌黑秀发遮住了恬静的脸庞,哈利看不清她的表情,女孩儿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和他擦肩而过,张了张嘴,哈利只发出一句没有意义的啊,他懊恼极了,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再次回到猫头鹰屋棚,哈利一进屋就踩到了细碎的动物骨头,多半是被捕食回来的田鼠、青蛙或是蜥蜴的尸骸,哈利一下子就在靠近拱形天花板,最顶部的地方看见了海德薇,海德薇也看到了他。
白色的雪鸮低低叫了一声,展开巨大的白色翅膀飞下来,落在他的肩头,哈利的目光又转回到秋张身上,女孩儿正默默寻找一只合适的猫头鹰,哈利走上前去,尴尬地想要开启一个话题,随便什么都好。
“你和塞德里克还好吧?”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哈利真的想要狠狠给自己一巴掌,或是从霍格沃茨最高的塔楼顶,跳下去算了,也许他真的可以成为幽灵,从此以后霍格沃茨会多出一位不会说话的波特,然后他可以给新生们将自己当年是如何因为说了糟糕的话,触怒喜欢的女孩子,羞愧难当而选择从楼顶跳下去的。
果然,秋猛然抬起头,愤怒地看着哈利,温柔恬淡的她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和塞德里克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我从来没有和他有过什么!”
“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不是这么说的况且上学期的塞德里克也是假冒的不是吗我”
海德薇在哈利肩膀上伸展开巨大的白色翅膀,然后把脑袋埋在了翅膀下面,仿佛为自己主人说的烂话而感到羞耻,哈利全身酸rn无力,呼吸的劲儿都没有了,自己在说些什么糟糕的话,为什么偏偏提到这个,还越解释越混乱。
秋张低着头,选中了一只谷仓猫头鹰,把它轻轻唤到胳膊上,猫头鹰落定后顺从地伸出一只脚,让她把包裹系在上面。
“你到底想说什么?哈利?”秋一边系着包裹,一边冷淡地说道:“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没意义的话题的话,那么抱歉,我今天有点累了。”
包裹在猫头鹰脚上系好了一半,哈利心急如焚,他知道等包裹系好,秋张就会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犹豫,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来挽回这一切。
说点什么,该死的,说点什么,任何,一切,能引起这女孩儿兴趣的话题,随便说点儿什么吧,哈利该死的不会说话波特先生说点什么吧!
“你知不知道其实上学期假扮德姆斯特朗勇士的人,就是宁安?”
哈利呼哧呼哧喘个不停,明明没有做什么剧烈的运动,但心脏却跳的飞快,仿佛整个人都要被地心引力拖拽着,沉入落满鸟粪的稻草地面他想自己一定是说了今天最糟糕的话。
“这就是你想说的?”秋用前所未有的冷淡语气说道,她往猫头鹰腿上绑包裹的动作也停住了,从某方面来说,哈利的确如愿以偿。
“你就是用这种方式诋毁他的?”秋望着哈利,美丽的面容此刻像寒冰一样冷漠,“你知道吗,哈利,我虽然从来不相信预言家日报上说的,他们说邓布利多和你都疯了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他们是在说胡话,但现在”
她看着哈利,闪动着光芒的黑色瞳孔看的哈利心都在颤抖。
“但现在我想他们或许有一点说对了,你可能真的快要疯了。”
“我快要疯了?”哈利喃喃自语着,秋张又低下头继续绑她的包裹,猫头鹰伸着脚不耐烦地叫了两声,哈利渐渐听不到其他声音,耳膜里咚咚咚直响,恍若他的心跳声。
“我快要疯了?”他又念叨了一遍。
秋说他疯了她因为自己说的蠢话彻底厌恶他了这下可好但自己明明说的是事实宁安也好,斯内普也好他们今早还在商量着要给邓布利多下毒为什么自己说的话没人相信
当然,这也许是因为她喜欢宁安能看出来她很喜欢他,这是无法掩藏的事实他们也很配一样的黑头发黑色的眼睛,像幽邃的深潭
哈利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秋已经系好了包裹,她将猫头鹰抱在怀里,无视哈利走向窗口。
“我可没有发疯!”哈利突然冲着秋张的背影大喊道,秋张伸出双臂放飞了猫头鹰,转过头,惊讶地望着他。
“我说的都是真话!你根本不了解宁安想想看吧,他当初是因为什么离开霍格沃茨,因为什么被霍格沃茨开除的?这些邓布利多都曾提到过,难道是邓布利多在撒谎吗!?”
“预言家日报的专访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他当初盗取宝剑是为了去解救一位朋友,被吸血鬼绑架的朋友”秋冷静地说着:
“况且那把宝剑不也是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从妖精们那里得到的,真正的主人也许应该算是妖精们才对”
“不不,你被骗了,秋张,你被他骗了我就在现场,当时在那片墓地里,我看到了一切,看到了伏地魔看到了他”
秋张瞪大了眼睛,打了个寒噤,不可思议地望着哈利,好似惊讶于他说出了那个不能说的名字。
“哈利我知道你很勇敢”秋张的语气缓和着,她试图安慰哈利,“你经历了许多事情,我明白这或许对你产生了影响”
她绕着半圆移动,此刻两人调转了位置,秋张已经站在猫头鹰屋棚的门口。
“但不要再试图用这种话诋毁宁安了,我知道你或许看出了什么,但请不要再这么做了。”她的口吻坚定,但脸上却不可避免地泛起红晕。
“赫敏是宁安的女友。”哈利从嗓子眼里挤出最后一句话,在秋张转身离去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