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看着林知堂不出乱子,晚上林泱十分疲累。夏和伺候林泱洗漱,放了帷帐,往错金螭兽香炉里点了驱蚊虫的熏香,吹灭蜡烛便蹑手蹑脚的退出去。
她躺在床上,觉得身心都是倦的,想痛痛快快睡到自然醒。
偏偏越想睡觉脑袋越亢奋。
她怀念在家里的日子,萧夫人和哥哥要她做什么,不许她做什么,都明明白白的。
但国公府不一样。
国公府表面一团和气,实则暗流涌动。
比如没一个人告诉孟简,严丽华操持步打球背后象征的意义。
她的对手从始至终都是孟白商。
可偏偏林收给她的任务便是拿下孟白商,他这个举措正好把她往他身边拉。
殊途同归。
有人愿意成全她,让她可以跟母亲哥哥交待,她本应感到高兴。
可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毕竟孟简心思是真简单,还记得那日自己衣裳颜色,让人不忍加以伤害。
我居然还有良知这种东西……林泱摇头苦笑。
可我应该装作无事发生吗?
她心乱如麻,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一个多时辰,最后猛地坐起来,掀开帷幔看到外面月光如同鸭蛋黄,垂涎欲滴。
于是她动作轻微穿好衣裳,踮起脚不发出一丝声音走出房间,溜出院子。
夜其如何,夜未央。
孟简说得没错,鸭蛋黄一样的月色,将周围花树笼上一层温暖的橙色。
月明幽静,她心情很是舒爽,沿着小径慢慢走,两只胳膊随意挥着,做着舒展运动。
忽然她停下来转向左边,看到那道熟悉的墙。
望秋阁背后的墙。
她心下一动,高举双手轻轻一跳,便扒到了墙,然后猛地一提气,翻到了墙里。
此时她蹲在墙角一棵枇杷树下作起跑状,借着树影将自己隐于晦暗之中,眼睛滴溜溜四转,看周围有没有人。
周围没人。
但距离她不远处廊下有人。
孟白商一袭玄衣负手站在阴影处,如同悬崖边的一棵孤松,傲然独立。
林泱翻墙进来本想吓唬他,不曾想尽落在他眼中。
她起身跟他尴尬笑笑,正想说一句好巧呀,却见他右手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看来他并不生气。
林泱拍拍身上的土,大摇大摆走到廊下。
孟白商未发一言,转身朝屋前走去,林泱不知道他何意,硬着头皮跟在后面。
待两人进了屋,林泱感慨他这里人还真少,世子院里进了贼,居然没一个人发现,世子把贼带到房间里,依旧无人上前询问。
“我今晚想一个人待,就让他们到前院去了。”孟白商合上门,跟她解释道。
一个人待,这是为白天坑弟后在忏悔吗?
她想转身冲他笑笑,然后求他把她放出去,忽然背后一只有力的胳膊伸过来紧紧环住她的腰。
林泱下意识想喊,却被另外一只手捂住嘴巴。
“别叫。”孟白商似乎在呓语。
她双手并用挣扎,他却愈环愈紧,似乎想把她融进自己骨肉里。
林泱只得放弃挣扎,放松自己身体,后背贴着他火热的胸膛,一双美目回望向他,目剪秋水,那人竟衔着她的脖颈往下,捂着嘴的手渐渐放开。
“别在这里。”林泱小声祈求。
“那在哪里?”
她脑袋嗡嗡作响,支支吾吾道:“这,这是你家,我跟你无名无份,周围都是熟人。若,若,离开晋阳,找个都不是认识我们的……”
他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不再往下走,两只胳膊依旧紧紧箍住她,带着她往旁边卧榻而去。
林泱有些害怕,哪有在家里偷情的。
最终孟白商选择放过她,让她坐在榻上,把头埋在她小腹上,继续搂着她的腰。
林泱侧了侧身体让自己舒服些,想要抱抱他,最终胳膊悬在半空落在榻上。
她注意到他衣裳上有一圈小小的水渍痕迹,摸上去粘粘糊糊的。
想来是被卢夫人责罚了。
他那么好鲜衣一个人,居然允许自己身上有污垢。
过了很久很久,孟白商跟她讲了为什么让严丽华操持步打球,末了从深渊里吐出几个字:“我不是个好人。”
很多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他第一次见到林泱时,就是想把她弄到身边,即便知道这可能会让他堕入深渊。
她身上有他向往追逐的东西。
生机勃勃、无所畏惧、野性十足。
林泱小心脏砰砰直跳,两世为人三十多岁,第一次跟男子亲密接触。
若问此刻林泱是什么想法?
又害怕又刺激。
理智告诉她,必须控住他,不然要堕入深渊。
她想了想道:“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大可不必在意皇后,或许只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
“三皇子今年十六。”孟白商平静道,“乃是姜贤妃所生。”
姜贤妃也是潜邸旧人,当年今上与废太子胶着之际,姜贤妃怀三皇子,为了避免妾室怀孕影响在陛下心中印象,还是王妃的卢皇后给她灌了打胎药。
但失败了。
卢皇后不至于蠢到给妾室的打胎药浓度不够,林泱怀疑姜贤妃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生下三皇子后,月子期间卢皇后给她灌红花,从此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
所以今上有十数个孩子,除了皇后生的三女一子,贵妃生的二皇子,贤妃生的三皇子外,其他孩子都是即位后生的。
自今上即位后,皇后再也没有生过孩子。
“贤妃跟皇后关系很差吗?”林泱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着。
“当年今上跟太子夺嫡,皇后利用正妻身份故意欺凌王府中一众侍妾,若只是摆谱也就算了,但皇后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比如还是王妃的卢皇后把自己燕窝省给姜氏,说是给姜氏补身子,转眼就入宫向文德皇后展示自己如何体恤府中这些个姐妹。
不止换来了文德皇后对姜氏的训斥,还有文皇帝对今上的斥责。
斥责今上尊卑不分。
但皇后到了今上那里,哭哭啼啼说自己是无意的。
“说到天水姜氏,我想起来他们也算是中等士族,没你们五姓女那么多规矩,其实河东柳氏也行。”孟白商枕着她的大腿,看着她。
他想从天水姜氏或者河东柳氏里给孟简找个妻子。
天水姜氏都算是中等士族,不像五姓女有那么多规矩,他们还是愿意把女儿嫁给孟三郎。
林泱明白他的意思,想起今夜来的目的,轻轻把头侧到一边,眼中似有宝光流转。
“他找你做什么?”孟白商把头往她怀里凑凑。
她忽然觉得好笑,她跟他居然像是在偷情,情夫问丈夫如何如何,好像在吃醋一般。
“你会去我家提亲吗?”林泱再次问他。
这是她第二次问。
孟白商掰着手指头算了下,认真道:“还有九个月,不过等你四阿翁来了,大约就可以定下来,到时候走个过场便是。”
“好,我等你。”
“他送你的东西都拿过来给我。”
“嗯。”
“我送你出去吧。”
当狐狸遇上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