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轻装阵,一概从简,不过带了一只小包袱,都来不及跟钱氏细说,便急着要走。
她一勒缰绳,手高举着马鞭,朝着马臀猛然一抽。就听着一声马儿的嘶鸣声起,登时撒开四蹄,朝着荥阳城的方向猛冲而去。
静姝一袭白裘袄子,似一道白色流星划过京师城。
圣明面虽然应下了屺瞻所请,到底是看着甥舅的关系在,想来是要为屺瞻讨一份功业来。但屺瞻到底在外经验不足,要说全靠他一人摆平荥阳城,显然是不可及的。
这会若是再要孙平勇或者童石领军出城,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荥阳城附近最近的守军,便在丰登城。
丰登城是袁霄驻扎的地儿,袁霄原本出身马夫,后来几经周转拜到了南平王名下。因着南平王提拔,因而这才入主了丰登城。
想来圣必然还下了御旨过去,多半是要袁霄的援军过去,助屺瞻一臂之力。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南平王在他们这儿吃过闷亏,多半不会罢手。
天晓得这个袁霄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静姝越想,心下便越急。张屺瞻明明可以不必亲自去荥阳城的,他自可以躲在圣的庇护下,安安稳稳做他的国公爷就是了。
如今偏生成了个愣头愣脑的人,非要去荥阳城涉险,竟然还存了私心要替她看护龙骨和周家,这可真叫她心里头七八下的,难受极了。
政和元年的开春…….
这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只是千算万算,静姝都没有想到,会把屺瞻牵扯进去。
这个张屺瞻,可真是无知无畏,难道他以为戎狄人是吃素的么?她要不拿出教孙子的态度来鞭策,只怕是这会他那心智还不知道掉落到哪儿去了。
待得见了他,非得给他抽一鞭子醒醒神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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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正是新春佳节之际,大钺下都放松了警惕,人人都准备着过年的档口,戎狄人埋伏多时的暗线跳了出来,一举对荥阳城发动了攻势。
因为荥阳城一向防守薄弱,再加戎狄人准备多时,因而这仗势一开打,很快就因为兵力和武器的差异使得荥阳落了下风。
荥阳城内风波暗涌,城内的士族都派出了家丁临时集结成自卫兵,准备与戎狄人一较高下。
戎狄人率先攻进了城内,但是很快又被这些士族和守军的团结一气打了出去。他们自然不会轻易罢手,决定兵分两路从荥阳城前后夹击的法子,将整座城重新攻打下去。
整个形势陡然变得很严峻,城内也有戎狄人的内应在暗处蠢蠢欲动,又有城外随时打进来的炮火。等了又等的援军迟迟没到,谁心里都落着个疙瘩,不知晓最后鹿死谁手。
一个昼夜的功夫,到底架不住戎狄人攻势猛烈,再加城内内应的暗和,守城的太守也跟着弃城出逃,荥阳城再度被戎狄人攻掠而下。
周家人都苦劝着周老爷子赶紧跟着逃难出城,周老太爷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只是抱着儿子周景章的牌位站在大门口,高声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他活了大半辈子了,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其所,定要保全周家的气节!”
周老太爷脾气执拗起来,底下人也拿他没辙,只得陪着老爷子一块守着府邸,等待着戎狄人的到来。
戎狄人攻下荥阳之后,挨家挨户门来查探情况,但凡看到有反抗的义士,立马就地格杀。而后还找了城内几个奸细,让他们带人门去轮番清查,誓要将城内一概涌起之人都铲除干净。
这一日,周家的厨子出门采买菜色,回府的路就看到细作领人快到门前了。周老太爷自城破以后一直便在家静等着,外头究竟闹成什么样儿了,也是不知道所以然来。
等到厨子火急火燎跑回府中报这事儿,大家都一时慌了神,忙着去栓门闩。
“诶呀,这些该死的要进来了,赶紧把门堵。快让几位夫人、小姐都在屋里呆着,切莫出来见人!”管家一叠声喊着。
这城破之后,周老爷子收留了好几位义士躲在家中。要是这些人被戎狄人和细作们发现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到时候万一人要发了怒,只怕是周府下没一个能讨得到好果子吃。
周老太爷缓缓踱步到台阶下,沉声道:“栓门有什么用?难不成他们带兵来了,你能不开门?”
管家为难地搓着手:“这…….”
两人说话间,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周老爷子、管家,连带着在场所有人都煞白了脸面。
几个胆小的奴婢和小厮,早已经身子跟筛糠似的哆嗦起来,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时候就听着门外有人喊道:“周老太爷,开个门,是自己人!”
管家回身望了眼周老太爷,待得等到肯定的眼神,这才咬咬牙,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门缝。
“我是京师来的张屺瞻。”屺瞻一进门,就先作揖跟周老爷子见了礼。
“是国公爷呀,您怎么来了?”周老爷子显然没想到,竟然会在荥阳城内看见国公来。
“话先不多说,我方才来的路瞧见外头到处在搜人。你们这样青天白日里面,把门闩锁起来,反倒是引人起疑。”屺瞻来就先阐明要害。
周老爷子知道,这会不是隐瞒的时候,便直道:“我这府里头还藏了几位义士,还有一些是先前跟戎狄人干过仗的家丁。这些人要是被认出来,只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这时候,突然从后院走过几个壮汉来,见了周老爷子便道:“多谢老爷子这些天收留,我们光躲在府里头也不像话。继续这样下去,会拖累你们的,我们还是直接出去吧。”
“你们这有胳膊有腿的出去,那那些受伤了的呢?难不成你们要带着他们一块出去送死么!就现在外头这戒备森严的形式,你们出去又能去哪儿?难不成你们还能变成虫儿飞走了?”周老爷子说道。
“那倒不如直接被戎狄人抓走算了。”一个义士说道。
“可别说这些傻话了,你们进了我周府,那跟我们就是一条线的蚂蚱。你们以为我是随随便便要留你们下来的么?你们回后院去,前头有我顶着,自然能有法子糊弄过去。”
到底考虑到里头还有几位受了重伤的义士,因而这几人也不违拗周老爷子的意思,还是沉凝着面孔回了后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