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在外头守到半夜,忽然看见大夫和军医两个人咕哝着从屋里出来。
静姝忙问道:“国公爷怎么样了?这解药都服下有一会了,怎么还没听见有什么动静?”
大夫看了眼军医,有些为难道:“这毒我们平日也没见过,只是医书上看到过,说是解药服下即可解开毒性。只是这药都下去好些时候了,也没见国公退烧,这恐怕还是不太妙呀。只怕是还要从长计议…….”
没有退烧……静姝心下一惊,连忙跑进了屋内。
彼时,晦暗的灯光下,静姝看着屺瞻杂乱的碎发散落在面庞上。她举起煤油灯,蹲在床边一点点照看过去。
似是被这油灯的光线略微刺激到了,屺瞻下意识地睁开眼眸来,苍白的面庞不住地抽搐着。
静姝忙喊道:“屺瞻,是我,我回来了。没事了啊,我回来了。”
隐隐约约的,屺瞻似乎是用莫大的力气将眼眸缓缓撑开了一小会,而后昏昏沉沉地凝视着静姝,却是一股子有话说不出来的无奈。
静姝伸出手,在他眼前略略晃动了一会。屺瞻却似看不见一般,面无神色地盯着静姝所在的方向,一眨也不眨的。
这分明是病情又加重了呀,哪里见半分解药的效用?难不成是着了那副将的当了?这根本不是解药?!
想到这里,再连着多日来的身心俱疲,静姝纵然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到了这会就实在是掩饰不住心下对屺瞻的感情和担忧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趴在屺瞻身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静姝哭的撕心裂肺,屺瞻却是毫无感知,只是身子一点点地颤着,昭示着他气若游丝的那一丁点生命气息。
“小姐,要不我们再看看。”大夫和军医听到哭声,以为是什么不好了,连忙跑了进来。
静姝意识到方才失态了,连忙起身抹了抹眼角,赶忙将位置给让了出来。
军医坐在床铺边上搭了把脉象,大夫则抓着另一只手看着。两个人相互交替着,都有些迟疑,似乎是遇着了难处。
两人对望了一眼,还是大夫主动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竹片,撬开屺瞻的舌苔看着。静姝连忙将煤油灯凑近了,好让两个大夫看清楚了。
大夫瞅了半天,又小心翼翼解开屺瞻领口的扣子。这个时候,三人分明瞧见屺瞻的脖颈和胸口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
在服用解药之前,这些红疹是没有的,这会突然冒了出来,必然是又有什么说法了。
静姝想着,那泪又不自禁地往下淌:“你们也不必为难了,看这样子许是我带回来的解药无用。只是想请两位告诉我,国公还有多长的日子可盼?”
军医叹了口气:“三小姐,我们不妨说句实话,这症状瞧着,只怕确实不太好。唯今就两样,一个是余毒扩散至肺腑,只怕这会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静姝一听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耳朵里“嗡嗡”作响,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如今军医竟然用了“病入膏肓”这四个字,可见病症是何等的凶险。
“但也不是完全无救,依我看,只要这烧能退下去,指不准这就是劫后余生的预兆。这戎狄的毒物我虽见得不多,但普天之下的药理总是相近的。诸如那南蛮,有某种毒物,据说好转之前,便是会全身发透红疹。只要挺过来了,也便算跨出鬼门关了。”大夫思忖道。
静姝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冒着烟,她起了身来,紧紧盯着眼前两人:“退烧就有希望,对不对?”
两人实则也没完全把握,但看着静姝着急,只得含糊应道:“嗯,退烧最为要紧。”
“后半夜就由我守着,麻烦两位再弄些退烧的汤药来。”静姝恳切说道。
她知道,大夫和军医有些话也不能说绝了。可是眼前实实在在病重的人是张屺瞻啊,是她心心念念了好些日子的屺瞻。
她不能否认,除了赵家将军府,如今她心里还牵挂住了屺瞻。他有难了,她还能怎么办呢?她愿意为他遮风挡雨,愿意给他停泊搁浅…….
这份情意很沉,更是无法说出口。有些滋味,只能静姝自个留在心里头独自咀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