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太阳最是厉害,哪怕是傍晚时分天气还是很热。
公西月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走过的一队又一队的士兵,脸上绷得很紧,周身也散发着低气压。
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个时侯检阅军队其实是不太适宜的,但朝廷只有这个时候空闲些,不得不让地方上的军队配合了。
可就算天气热,下面的军队也太不成样子了些。
耿建光站在公西月身边,知道她生气了。
要说,耿建光看着下面的士兵也觉得不像话,软绵绵的,一点精气神也没有,队列都不齐。
其他的官员也不说话。
前几天南夷洲的军队看着比现在水泽洲的军队还要好些,但护国侯明显是不满意的,现在这些军队更差,可想而知护国侯有多生气。
公西月现在的心情确实不好,昨天和公冶胜、公冶永慧见面带来的愉悦情绪荡然无存。
知道司徒庭无能,可没想到他无能到这个地步,这样的军队要是上了战场,妥妥的炮灰,都不用敌人来打,自己就先乱了阵脚。
耐着性子看完士兵演练,公西月只对同来的户部、兵部官员说:“彻底查一下军中帐务。”
众人心里有数,这是要对司徒庭动手了。
在同行官员查军中帐务的同时,公西月决定去拜访一个人。
这人是她以前的军师甘鸿德。
要说甘鸿德,他也是七窍玲珑心之人,有智谋有手段又有主见,只是心大点、脾气大点,当年劝公西月登基为帝,公西月和他说有师命在身,曾立誓不得登基为帝,他便隐退了。
公西月重生后,程元华曾说了几次要请甘先生回去,可公西月一直觉得时机未到,可现在,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这次出来前,公西月问了程元华甘先生的隐居之地,正是江南城的三净镇。
江南一带历来就不喜战争,一旦兵临城下就投表献降,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江南一带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战事,反而保存其根基,成了整个天下最为富庶之地。
三净镇就是最好的证明。
之所以取名叫三净镇,就因为这里向来有“净空、净土、净水”之称,三净镇靠山面湖,更与非常有名的梵净山为邻,可以说是得尽天地人文灵气。
公西月带着黄芪、茯苓来到了三净镇,随行的还有黄芪找来的几个顶尖高手,这几个顶尖高手或多或少都与寇家有关系。
半山衔日,落帆影于岩中。刚进入三净镇,公西月就喜欢上了这里。
这里天宇澄明,蓝天白云,清风徐徐间洗涤人一身风尘。
她心里暗叹,甘先生果然是从不亏待自己之人。
按照程元华提供的地址,公西月来到一座颇为精致的宅第前。
黄芪上前敲了敲门。
里面有人开门。
“请问这是甘先生的家吗?”
里面的人看了看黄芪,又将目光看向公西月。
公西月上前几步,“在下与远程先生有半师之谊,还望这位小哥通报一声。”
里面的人又朝着公西月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先生去灵塔那里与人下棋去了,你自去找他。”
说完就将大门关了。
“走吧!”
公西月自是知道甘先生一向有些清高,他的门人如此作派倒也不奇怪。
可黄芪忍不住嘀咕了几句,“怎么这个态度?”
问明灵塔所在,一行人朝着灵塔而去。
灵塔是木结构楼阁式五重塔,四方五层,由台基、塔身、塔刹三部分组成,直棱窗棂、转角斗拱等让灵塔古朴典雅。
灵塔下方,一个亭阁内,两个人正在下棋,旁边立着两个人替他们扇风。
如今正是七月,虽然现在是傍晚,但天还是热,公西月真的理解不了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地方下棋。
公西月让黄芪她们等在外面,她一个人进了亭阁。
下棋的两个人,均是四十多岁的年纪,其中一人长相清俊,飘飘然有别于常人之态另一人却是举止端方、一举一动间自有其气度。
见有人进来,两人都抬头看了一眼,却仍然接着下棋。
公西月学过围棋,师父曾教导她,从一个人下棋的风格可以窥见其性格为人,她却一直没能体会到这句话的精髓。
比如,她的棋风就很平稳,但她打起仗来却又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她现在处理政务也颇大胆。
比如司屹,他下围棋就没什么固定的套路,随心所欲,与他的为人倒是吻合。
又比如眼前的甘先生,他的棋风开阔、杀代果断,但他行事却爱步步谋算,为人还有些龟毛,当然,也绝不心慈手软。
两人下完了这盘棋已是两柱香过后,公西月一直在旁观战,没有言语。
举止端方之人笑着对长相清俊之人说:“远程,看来是找你的。”,说完就走出了亭阁,给他扇风的那人也随他而出。
长相清俊之人示意给他扇风的小厮出去。
小厮行了一礼,走出了亭阁。
直到亭阁中只有两人,长相清俊之人才开口道:“侯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这话隐含讥讽。
公西月执了弟子礼,“先生,学生来请你出山。”
只这一句话,就将甘鸿德的猜想全部证实。
甘鸿德的智谋是一般人不能及的,他通过一些事情分析出公西月仍然在世,之前猜测她隐身在后,姜平乐只是她推出来的一枚棋子。
可后来,他观察护国侯的一举一动,便怀疑护国侯就是公西月,可外表变化太大,他便一直不能肯定。
“你怎么成了如今这模样?”
这是甘鸿德如今最想问清的事情。
公西月默了一默,“此事说来确实匪夷所思,我喝下宇文煌递给我的毒酒后,醒来就是这般模样了。”
“借尸还魂?以前只在奇谈录中看过,没想到真的有此事。”
甘鸿德静思了一会,“宇文煌去世是你的手笔?”
“是”。
“以前你不是说师门有令不得与宇文煌相争吗?现在怎么下得了手了?”
“师门曾让我立誓上一辈子不得与宇文煌相争,我如今已是姜平乐,不必再受誓言束缚。”
甘鸿德眼睛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先生,学生的师门是玄真山,前年,我回过一趟玄真山,师父如今也是支持我的。”
玄真山还是触动了甘鸿德,他将眼神看向了公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