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亭荷池,荷香悠悠,蜻蜓驻留,盛开的粉荷摇曳多姿,偶尔有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在这六月盛暑的天气中,让人感到格外的清凉舒适。
朱云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品着香茗,午后的阳光顺着屋檐洒落他清俊的面容上,带着一股柔和的气息,配上他那一身士子打扮,书生气和茶盏中的袅袅茶香氤氲缭绕,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一个儒雅的文士……
对于眼前投来的四道满含着怨恨,不解,畏惧都诸多复杂情绪的目光,朱云是毫不在意,装作无视,自顾自地饮着茶。
放下茶盏,朱云抬起头来,双眼微眯的看着凉亭中端坐的三位小美人和一位“奶油小生”。唇边依然挂着那招牌式如沐春风的微笑,柔声道,“在登州住了一段时日,想必诸位定然心怀怨恨,私下也没少咒骂某吧?”
在座的四位身份尊贵的皇室宗亲脸色一沉,有些挂不住面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怨恨?
那是必须的!
好不容易脱离那噩梦般狼窝,重新踏上故国的土地,本来还指望着能重回昔日高高在上,鹓动鸾飞,钟鸣鼎食的贵族生活。
哪晓得被朱云这个蛮不讲理的海外归人给强扣在登州,当做绑票向南京的那位九哥勒索钱粮。
那一日,在朱云暴露出自己的本性后,这些天潢贵胄的公主,皇子和王妃就已经给朱云打上了忤逆犯上,大逆不道,目无君父,粗鄙军汉等诸多烙印。
而朱云的“乳宋笑话”传遍登州市井后,自然不免落入他们耳中,这四位身份尊贵的皇室宗亲直接气炸了。
大宋历代先皇,太后和公卿被朱云洗涮寻开心,甚至连靖康国耻都能拿来肆意奚落,冷嘲热讽。
这是完全不把皇室尊严放在眼里,赤裸裸的藐视皇室,往他们的“伤口”上面撒盐。
平日里,伺候他们的宫人都发现四位宗亲眉间隐隐带着一抹戾气,每当提起朱云那伙海外归人,都恨得牙痒痒,一口一个“贼子”“海外乱民”“朱蛮子”“不得好死”,似乎全然忘了当初是谁把他们从荤腥遍地的北地救出来的。
见这些宗亲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吃了苍蝇的表情,朱云嘿嘿一笑,又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诸位宗亲不必害怕,尔等若是怨恨某,咒骂某,某也不会生气的。”
说到这里,朱云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毕竟人之常情嘛。”
这番作态,让这在座的宗室微微一愣,显然朱云的“大度”出乎他们的意料。
朱云又自嘲道,“诸位皆是天潢贵胄,被一伙赤佬强扣于此,自然是心有不甘,有点怨言也再正常不过了。换作某也会心怀怨念,毕竟登州偏远之地,哪比得上东京的繁华富裕。”
“其实某也是被逼无奈”朱云轻叹一声,做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某也不想为难诸位,诸位有所不知,某为了麾下士卒的衣食用度,整日在登州辛苦奔波,若是官家愿拨付钱粮,某也不会为难诸位。故而才出此下策。”
在座的四位公主,皇子和王妃看着朱云这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的样子,好似他才是受害者,纷纷在心中怒骂朱云厚颜无耻,不要脸。
“所以”朱云看着茶盅中白若牛乳的茶汤,淡淡道,“尔等就算日日咒骂某,恨不得将某抽筋扒皮,某也不会有丝毫怨念。”
朱云这番作态直接让四位宗室顿时傻眼了,外人一切责难对朱云来说,也不过是清风拂面,还言之凿凿,把自己强扣皇室宗亲,勒索官家等行径说的这般理直气壮。
这种人给句“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评价,那都是一点都不违和。
赵多福一阵愕然,显然也是被朱云这番厚颜无耻的说辞給震惊了。
愣了片刻后,赵多福气得满面通红,娇躯颤抖,咬牙切齿,攥紧粉嫩的小拳头,一双美目狠狠地瞪着悠然品茗的朱云,像极了一只发怒的小猫咪。
“贼子!!!”
朱云对于赵多福的恨意毫不在意,只是拿起几案上的茶盏,心平气和道,“公主戾气太重了,可曾看过《嵇康养生论》否?当平心静气,与世无争,才能活的长久。”
赵多福被朱云的态度给堵住了,又想起他刚才已经说了不介意自己咒骂他,顿时只感觉一拳似乎打到了棉花上。
这种感觉让这位曾经高高在上,备受宠爱的柔福帝姬很不舒服,夏日的暑热让人心烦意乱,胸中有着一口恶气的赵多福一时气恼,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抓起桌案上的茶盏朝朱云砸了过去。
“嬛嬛,不要!”赵富金和朱凤英看到这里,连忙劝阻道。
朱云却是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轻轻一抬手,就接住了砸过来的茶盏。
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朱云看着赵多福砸过来的茶盏,脸上并无太大的火气,只是淡淡的道,“这可是建州兔毫盏,一只至少值得二十贯纯铜足陌,公主随手就砸来,啧啧,恁地大方。”
在斗茶之风盛行的宋代,福建建州建窑出品茶盏可是闻名天下。斗茶是要看清白色的茶沫,因而用黑釉的茶盏再合适不过了。
那位还在燕京的大艺术家,甚至曾经编著了一本《大观茶论》为建窑代言。
朱云手上的这只兔毫盏,顾名思义,纹样如兔毫般细长而分明,在登州市面上并不多见,一只起码要二十贯纯铜足陌。
所谓纯铜足陌,就是一千文一贯的铜钱。
宋代多以七百七十文为一贯,称作省陌钱,二十贯纯铜足陌足以顶的上二十五六贯省陌钱。
二十贯钱在北宋中期,在洛阳可以建造两座井亭,在熙宁年间的开封可以买两匹民用马,在宣和年间可以买两头牛,也可以买二两黄金,或是在开封酒店办两场畅饮的酒席。
登州前些年最红的青楼行首赎身,也不过四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