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元年八月十二日

辽阳府东南十二里的横山，山脚下耸立着一处庄园，若隐若现地隐藏在雨雾之中

这座庄园背山面水，有亭榭园圃，高低掩映，内部栽花种柳，植果移莲，叠石以为山，引泉以为池。

庄园深处的高台上建有一座堂屋，装饰的文雅精巧，鲜有俗气，别具匠心。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灰蒙蒙的天空，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朱云独自一人独坐于厅堂中，感受着屋外飘入的丝丝冷风，心中思绪万千。

这段时日，全军都在辽阳府周边大肆掳掠，金银钱财，粮食，布帛，铜铁，牲畜，人口等等，山海军几乎是来者不拒，统统掠走，送往鹤柱馆囤积。

到目前为止，根据各部传回的消息，辽阳府周边方圆百里内都被山海居给祸祸完了，油水也搜刮的差不多了。

辽阳府以南的各处州县，仅有辽阳府一城尚在金国手中，在太子河以南的广袤大地上，犹如汪洋中的孤岛。

执起案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茶香缭绕，散发着沁人沁心的茶香，朱云拿起茶盏，却没有一口饮下，面色始终带着一丝凝重。

辽阳府，这座金国五京之一的东京，辽东第一大城，太子河以唯一一座尚未被攻破的金国城池，如今却是朱云的一根眼中钉。

茶盏送到嘴边，朱云正要轻呷的一口的时候，屋门外传来一道不慌不忙的声音。

“大帅，副帅来了”

屋外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踩着雨水啪嗒啪嗒向自己这边不断逼近。

放下茶盏，朱云朝着门外唤了一声“让他进来吧”。

朱红的屋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个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身影踏入厅堂。

“过来喝杯热茶吧。”朱云头也不抬，又到了一盏茶。

门口的朱霖摘下斗笠，取下蓑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走到朱云面前躬身行礼后，一屁股在座朱云面前，拿起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

“大帅”放下茶盏，朱霖面如止水，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递给朱云，声音波澜不惊，

“此次破袭所得的财赀，牲畜和百姓，皆已囤积于兴辽县和鹤野县，请大帅过目。”

信笺并没有被淋湿，这封信被两层油纸包着，还裹上了一层丝绸，朱云拆开取出一张白纸。

看着纸上统计的各项数据，朱云脸上反应平淡，脸上也是十分的面无表情，看起来好像是无关紧要一样。

在辽阳府周边的收获，说少也不少，说多也不多。

金银，骡马牛羊，布帛，绫罗绸缎和珠宝珍奇这些倒还是次要的，就是掳走的人口和米粮，有点少。

百姓只有堪堪两千户出头，算上解救出的奴婢，也才一万三千来人。

而抄掠各县府库和豪族庄园，女真寨子所得的米粮，也仅有不到五万石。

唯一能让人聊以慰藉，大概就是收获了不下三万斤铁器，镔铁以及上百名铁匠。

“辽阳府周边已无甚油水，我山海军该是带着此次所得的财物和百姓返回盖州，还是……”朱云放下信纸，笑眯眯的看着正襟危坐的朱霖。

“攻打辽阳府？”

“攻打辽阳府。”朱霖不假思索的做出选择，冷峻的说道，“辽阳府乃是辽东重镇，城内定然囤积大量我军所急需的米粮，盔甲，硝石，镔铁等物资，若是不能攻占辽阳府，这些物资定然为鞑子所用。

若能攻破辽阳府，不但可以获得大量的物资，还能一举摧毁东京路留守司，瓦解金国在太子河以南的统治，威慑辽东各族百姓。”

“此外”顿了顿，朱霖又提醒道，“辽阳府内的渤海豪族，也是我军的大敌，若不尽早除去，日后定然为祸我军！”

朱霖的话说的很明白，攻破辽阳府不单单是为了抢钱抢粮，还要趁机除掉对山海军有威胁的两个大敌。

东京路留守司和渤海豪族。

前者是金国在东京路的最高军政机构，端掉它可以重创，甚至瓦解金国在辽东的地方政权后者则是金国的“国族”，是维系金国统治的重要基石。

只要山海军攻破辽阳府，端掉东京留守司，屠灭渤海豪族，就能动摇金国在辽东地区的统治。

朱云微微颔首，对于朱霖的主张非常赞同，他根本就没过短期内占据盖州以北的州县，他这次北上就是专门来放血。

如何做呢，很简单，趁金军主力到来之前，沿途破坏金国地方政权，劫掠府库，对渤海豪强和女真人势力进行毁灭性打击。

在尽情的烧杀掳掠一番后，山海军会满载而归，带走每一户百姓，每一个奴隶和每一粒粮食，最后烧光沿途看到的每一座城堡。

留下的，只有一座座空城，一片片荒地，以及一具具尸骸。

将盖州以北，太子河以南的这片产粮区，变成一块无法为金国产出一粒粮食的白地，慢慢的放干金国的血。

一手撑着腮帮，手指哒哒的敲击着案几，朱云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辽阳府墙高城坚，又有护城河环绕，相比往日攻打的州县，可不好打哦。”

“末将早已探查过，辽阳府内的守军不足千人，即便动员城内青壮也至多不过三千人。”

朱霖脸上却是不以为然，显然对于攻破辽阳府，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纵然有护城河又如何？只消派出数百人携带沙石，填平即可。待到将护城河填平，派出死士携带火药炸开城门。”

朱云默不作声，朱霖的战法很简单，相比山海军往日攻打辽南州县的法子，别无一二。

但比起这个时代主流攻城方式，成功几率依然很高的。

唯一需要的，就是填进足够的人命。

屏气凝神，朱云阖上眼帘，揉了揉太阳穴，又换了个话题，“我记得，辽阳城内的百姓，多为渤海人吧？”

“的确如此。”

“既然如此，破城之日”

朱云缓缓睁开眼睛，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

“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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