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跟锦衣卫叫板,这大明朝恐怕没几人,谁叫人家是皇帝养的“狗”!
几位官员脸上浮起些许惊诧,稍许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沐云可是这里的老大啊,他有反驳嗔怒的底气,任你是京城来的又怎么样,到了云川还由不得你做主!
有布政使撑腰,官员们似乎有了底气,刚才还一副弯腰附拜的德行,立马又变得得意盎然起来,作为掌管云川一省刑狱的按察使刘威,似乎找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他上前两步,走近言海棠,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言海棠,笑道:“言大人若为公事而来,我云川布政司、按察司举双手欢迎,若大人为一己之私,想找个郎君做婚配,那您恐怕是走错了地方,我堂堂布政司的衙门可不是什么勾当都做得!”
按察使一番话,引得其余官员连连附和。
“是啊,言大人不要欺人太甚了”
“我们布政使大人家的郎儿也不是谁要就能要得起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岳很明白,布政使和按察使不只是对刚才言海棠的话有所不满,更重要的是有意借机宣誓主权,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叫他们明白这里是谁的地盘。
说实话,类似这样的事情他们锦衣卫在京都没少干,还没见有哪位官员敢这样跟他们叫板,不过这里毕竟不是京都,事情闹僵了大家都不好收场,更何况他们这次来查案还需要布政司的配合。
捋清了头绪,张岳微微向前走了两步,一幅“张口莫骂赔礼者,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姿态,笑得春光灿烂,如沐春风。
“我们大人作为巡抚,当然是为公事而来,只不过我们大人天生好事,体恤下属,关心下属家眷,对下属热情似火、如狼似虎......”
话还没说完,就被言海棠伸手阻止了。
此时不仅是官员脸色不好看,就是跟言海棠一个阵营的其他锦衣也是满脸的黑线。
站在张岳身后,身子妙曼,容颜娇艳妩媚的柳飘飘不禁叹了口气,暗自吐槽:“还热情似火如狼似虎,这不是火上浇油吗?说了还不如不说,真是愚蠢!”
作为锦衣卫头号人物的言海棠很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有什么样的后果,但言海棠一向不把这些官员放在眼里,她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从古至今,除去那些极其少数的清廉官员外,有多少官员是真正清清白白的?
若要彻查,这里恐怕没有一位官员是无辜的!只不过是犯事大小的问题,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言海棠不禁冁然而笑,笑的像正在绽放的花骨朵,清丽的脸庞上还多了些许的媚态。
这一笑虽然美,丝毫与那“阴狠毒辣,吓跑十七位新郎”的花阎王扯不上关系,但也着实给这些官员吓了一跳,官员们纷纷相觑,猜测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言海棠摇曳着身子,撩起了前额的两缕青丝,施施然走到一位布政司经历面前,笑容依旧可掬。
“张大人!”,言海棠酥酥麻麻的叫唤了一声。
张经历不知是出于骨子里对言海棠的害怕,还是被她一声叫唤叫乱了心,他身子一哆嗦,忙低下了头。
心中茫然:“眼前这位分花拂柳的女子是“花阎王”?她不笑还好,一笑瘆人!”
不等他说什么,言海棠言归正传板正脸色快速问道:“上个月,张夫人看上了一位富家夫人头上带着的一副金钗,那夫人不肯相让,张夫人便与之发生了冲突,不仅抢了人家的金钗,还把人给打伤了....”
张经历的脸色黑沉起来。
“上旬,令郎张小白看上一小户人家的姑娘,非要逼那姑娘给他做小妾,姑娘不从,令郎便抓来姑娘父母做要挟,逼她就范!
昨天......”
张经历已经听得一身冷汗,不能再听下去了,他赶忙打断了言海棠的问话。
笑着恭维道:“言大人体恤民情,关心下属是我等为官者的榜样!但那夺人财物,强抢民女之事纯属谣言呐!”
言海棠调笑道:“哦,是谣言呐?“
张经历冷汗直流:“是......是谣言!”
言海棠抬手在张经历肩头上拍了一下,也并未说些其他,只娇喏地叫了一声:“真乖!”
张经历听着这一声娇翠欲滴的“夸奖”,庆幸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道:“还好没揪出什么大问题!”
此时众官员已经觉察到了危机,言海棠一会儿威风凌凌、气势逼人,一会又柔情似水、软喏可人,他们摸不清言海棠的脾性,生怕言海棠一会儿又生出其他面孔,一个个战战兢兢地时刻盯着言海棠脚下的动向。
只有跟随言海棠来的几名锦衣知晓,言海棠之所以体态袅娜,柔情似水,完全是因为她逛青楼逛多了的缘故,跟着老虎走猫步,学习青楼姑娘而已!实则骨子里还是个狠角色!
言海棠缓缓移步,又走到一位参议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先不要紧张,也没什么大事。”
王参议“哼”了一声,努力让自己做出一副问心无愧、无懈可击的样子,仰头不去看言海棠。
“王参议主管水利,在朝廷实施南水北调工程时,利用朝廷公款花费了三个月时间,为自家建了个两亩地的水上花园,王参议好大的手笔啊!”
王参议心头一怔,面色铁黑,大声反驳道:“绝无此事,下官自家的花园是下官自费而建,并未拿朝廷一分响银,且与朝廷的水利工程并未有时间上的冲突,言大人作为监管,可莫要信口雌黄啊!”
其实言海棠说这一番话并未有实质性的证据,只是想诈他一下,说话夸张了些,没想到还真诈出来一点响动,这时再看王参议的面部表情,他似乎少了许多底气,若说这水上花园没有猫腻,鬼才相信,看来方向是对的!
言海棠脸上又堆起笑容,慢悠悠地道:“王大人不必着急,建自家的水上花园时,有没有中饱私囊,就让本官为王大人算上一算!”
“来,张岳!”言海棠向张岳挥了挥手,示意接下来该他上场了。
张岳收敛起看戏的表情,脸色板正,大声念道:“布政司参议一年年俸一百二十两白银,米粮一百八十石,建一个像王参议家那么大的水上花园,初步计算应该不下万两,王参政从官五年,就算全家不吃不喝也才600两俸禄......”
张岳就此打住,剩下的话他先不说,叫王参议自己去体会。
王参议听完后,直接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张岳笑眯眯的走近他,悠悠的叫道:“王参议?王参议?这种场合可不能睡着了啊!”
旁边脸色也十分难看的另一位布政司参议,暗暗拽了一下王参议的衣角,王参议才如梦初醒,腿下陡然一软,险些没站住,他惊魂未定地使劲儿在脸上挤出个笑脸,冲着言海棠笑了笑,那笑容别提多难看了,沐云看了都是一脸的尴尬。
王参议磕磕巴巴的回话:“巡抚......巡抚大......大人明察秋毫,对下属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实乃......实乃下官之福,巡抚大人不愧为百官之......之表率!
只是下官建那水上花园都是借来的钱,对......都是借来的钱,下官可没贪污朝廷半文钱啊,希望巡抚大人明察!”
王参议说话声音都开始颤抖,边解释边用衣袖擦着脸上的冷汗,时不时地的向言海棠瞄一眼,瞅一瞅言海棠脸上的神情。
言海棠听完笑了笑,没看他,嘴上说着“好说,好说!”,直接朝下一位官员走去了。
王参议这才如释重负似的吞了几下口水。
言海棠一笑,众官员心中一凛,走到谁跟前,谁准没好事。
此时沐云刚才嚣张的气焰也降了一半,他明白云川虽是他的地界,但名义上那也是归朝廷管辖,朝廷现在能与他和平共处,不找麻烦,那是因为时候未到,倘若云川官场真的出了问题,那么皇帝定会在第一时间派人来整顿,他现在一方独大,本就被朝廷所忌惮,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出事,对他并无益处,此时他还不想与朝廷直接对着干。
这个言海棠是宣景帝的心腹,不管今日对众官员所讲之事是真是假,锦衣卫又掌握多少证据,这都不重要,只要言海棠说云川有问题,宣景帝必会留出十个心眼来整治云川,说不定到时候又是一场浩劫,云川易不易主就很难说了,所以他很明白此时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见众官员们一个个像被家长教育的小孩,言海棠心里暗自叫爽,跟她来的那几名锦衣也早已面部表情管理失败!
言海棠此行本来不想挑起事端,只想扮演个装傻充愣、不关心民事官场的好色之徒,只等把丢失官粮之事查清,赶紧回京都享福去,奈何布政司这群蠢官非要不识时务,闹得双方都下不了台,也是自找没趣了!
言海棠今日之举也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们而已,毕竟宣景帝还没有想动云川的心思。
只是有必要先给锦衣卫在这里立个威,叫他们不要以为天高皇帝远,猴子真的能称大王!
她负手站在了一位参政面,不想浪费口舌,前直接开门见山的:“本官想带一人回锦衣卫,带回去,关起来!周参政可愿与本官同行?”
这位周参政已经见识到了锦衣卫的手段,心里正在隐隐不安,经此一问,心头不禁慌乱起来,寒毛卓竖,把脸上肌肉使劲儿向上堆起,努力笑道:“言大人莫要与下官说笑了!”
言海棠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她缓缓踱步,又走到了刘威面前,阴笑一声,凑到他耳边道:“替本官问候你全家!”
“你......你......”刘威气性十足,指着言海棠“你”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话语反驳回去,本想给言海棠一个下马威,现在却被言海棠反将一军,硬生生的吃了亏,心里郁闷不已。
气狠狠的甩了一下衣袖,也没敢再说些什么。
沐云知晓其中厉害,自然不会再多生枝节。
于是布政司门口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一向喜闹的言海棠突然觉得有些不适应,这不是我来的目的啊!
她摇头笑了轻几声,不知是在笑这些个脓包的官员,还是笑自己旗开得胜。
她手握腰间大刀,径直向大门走去,头也不回的喊道:“本官多谢几位大人亲自为本官接风!”,说罢便大步迈过布政司大门的门槛,朝里边大院走去。
张岳有种好戏散场的失落感,紧跟在后,朝官员们挥了挥手:“走吧!各位大人,本官与巡抚大人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云川,还未讨口茶喝,几位大人要是不嫌弃,喝完茶咱们接着聊!”
听到”聊“字,官员们心中又是一凛,悻悻的点了点头,目送几位锦衣进门后,才转身跟至。
沐云面色阴鸷地走在最后,目光深沉而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