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下是一个峡谷,左边是慕容璃坠下的山崖,右边是另一座山。
峡谷里没有植被全是白茫茫的雪色,冰天雪地里,两边的山体上装点着一片一片的冰凌,水晶一般透亮晶莹泛着点点幽冷的光亮。
重新恢复完好的玉佩静静的躺在雪里,苏小云已朝着峡谷深处渐行渐远。
玉佩里的小老头被摔懵了,他真的有这么坏吗?
自他有意识以来,他就是神界的司命星君。
除了神界,各个大小世界里的生命体的命数,一一被编写在他的命簿上。
哪一日生,哪一日死,哪一日开心,哪一日难过。不论是天潢贵胃,还是平民百姓,总逃不脱他的三寸笔尖。
他也不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写命簿,就像他不能推演天机一样,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也只是天意的代言人而已。
前世因,种今世果。
凡人愚钝窥不见前世所种下的种种因缘,好的因缘今世因缘际会结成善果,坏的因缘自然结成恶果。
世间种种真要算起来,不就是凡人的自作自受吗?
千百年都是如此,小老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苦苦挣扎在轮回里的生灵,究竟有何可怜之处?
在他眼里,凡人的喜怒哀乐生离死别,就像花开花落一样自然。无需在意亦无需执着,只是时间到了缘分来了,一切自然而然罢了。
可是苏小云不一样,怎么说以前也是神界里认识的,多少有点感情。
被她这么一通痛骂,心里虽然知道她是心情不好说的发泄的话当不了真,可是他当真如此吗?
“咔嚓咔嚓”,踩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小老头的反思。
小老头分出一道神识探去,得知来人是傅星辰后,立即收回了自己神识触角。钻进雪里马不停蹄的朝着苏小云的方向穿梭而去,也顾不上反思什么的了。
我的天哪!
苏小云,等等我!
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啊!
我不想自己一个人面对他!
我也会怕啊!
等傅星辰走近刚刚苏小云摔玉佩发泄情绪的地方,那里已经是空空如也。
“不见了。”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才就是在这里,苏小云把那块丑玉佩砸了又砸,这好像是个很难砸碎的玉佩。
傅星辰的距离,不足以让他看到玉佩自动复原的那一幕。
“她是在和谁说话呢?”,总不会是玉佩吧?
前方,玉佩从雪里钻出,凌空拦在苏小云的面前。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
玉佩在半空中闪烁着莹绿色的光芒,远远望去颇像一块绿油油的冰糕。
“你知道错了?”
苏小云诧异又无语,刚才她其实就是心情很差,差到了一个临界点,单纯的想找人骂一顿。很不巧,那时身边只有小老头一个人在那叽叽喳喳。不骂他,骂谁?
“嘘,别说话。傅星辰在后面,你刚才说话那么大声,砸我的动作那么大,也不知道傅星辰有没有看见。”
小老头惆怅的说,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神生艰难?
“他真的来了?为什么我看不到他?”
苏小云在心里回话,免得被人听见她一个人自言自语,被当成失心疯就不好了。
“他就在那边的山壁后面,一直远远的跟着呢。”
“他跟着我做什么?”
“昆仑秘境中这么多危险,短短两天的时间你们就少了两个人,你说他跟着你做什么?”
“他是在担心我。”
苏小云从峡谷里的冰天雪地的寒冷中品出一点温暖来,“但他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可能是怕像我一样挨骂吧。”
小老头由衷的钦佩,东宸帝君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那么说你,我那时太生气了。可是慕容哥哥生死不明,你还在那里说风凉话。这么一想,我又有点生气了。”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在那里胡说八道。你说的对,虽然我不是凡人,但也应该有起码的尊重,不应该那么傲慢的点评凡人的生死。”
“你能这么想,我就不生气了。”
“你不气我就好,我用神识搜寻了一下,慕容璃掉落的位置就在前方不远处,你往那边走走,我试着感应一下慕容璃的具体位置。”
在小老头的指引下,苏小云朝着峡谷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不见白日的天空难以分辨出太阳的位置,只是想来应当已近黄昏。
“就在前面,我感应到慕容璃的气息了。”,小老头说。
苏小云心中焦急,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忽的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事物。
苏小云收回脚,脚下踩过的位置从雪里缓缓冒出一个长得像龙猫的兔子头,雪沫从大如磨盘般的兔子头上簌簌的滚落。
两只如成人拳头大小的红眼睛倏然睁开,一瞬不移的盯着苏小云。
“这好像是雪绒兔?”,小老头不确定的说。“管它是什么,杀了再说。”
“杀了?!”
苏小云盯着兔子头,兔子头盯着她,两方相对无言,好似敌不动我不动。
“昆仑秘境里可没有什么温驯的异兽,你可别看它长得可爱就心软了。赶紧杀了,省得被它反咬一口。”
这仅是冒出雪面的兔子脑袋就这般硕大,比正常的兔子脑袋大了几十倍不止,再说它埋在雪里的身体只怕会更大。你管这个叫长得可爱?可怕两个字,你认不认得?
苏小云没杀过兔子,她抽出剑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咕咕——”
眼前的兔子头张开大嘴猛的吸气,两颗锃亮的大门牙闪过锋利的光。
苏小云被这股吸力带着向前走了两步,差点一脚踩进兔子的嘴里。
“这兔子嘴里的吸力只会越来越大,不快点杀了它的话,你会被它吸进肚子里吃掉的!”,小老头见苏小云踌躇着不动手,催促的说。
“你不会是不敢杀吧?”
小老头的话使苏小云想起了令狐沐,令狐沐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说她连只虫子都不敢杀。
当时她一点也没放在心上,穿过来之前她连只鸡都没杀过,她也不喜欢杀戮。不敢杀就不敢杀,她不嫌丢人。
可是现在到了这里,不杀戮,就不能去找慕容璃,不杀戮,就会失去重要的人。
不杀戮,她也不配拿着这把剑了。
苏小云心一横,瞅准兔子脑袋上红彤彤的左眼狠狠的刺了下去。
“咕咕——咕咕——!!!”
兔子头凄厉的叫起来,眼眶里喷出大量的鲜血溅了苏小云一身。附近的雪面开始剧烈的抖动,苏小云知道这是雪绒兔在挣扎着从雪里出来。
鼻尖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刺激着苏小云的神经,胃里开始难受。
苏小云趁热打铁把剑往兔子脑袋的左眼眶里使劲送了送,直到只留一个剑柄在眼眶内部的肉里。
附近的雪面失去了持续的震动,兔子脑袋还在微弱的叫着,比刚才凄厉的痛叫声微弱了很多,一声叠着一声的“咕咕”,似乎是在向苏小云求饶,希望能饶它一命。
可剑已出鞘,若不见血怎能收回?
手上的鲜血黏腻,在冰天雪地里温热转瞬冰凉。苏小云吃力的把剑拔了出来,剑身带出了些红红白白的东西。
磨盘大的兔子脑袋上,拳头大的左眼眶里还在涓涓的流着血,不一会儿就把兔子的半边脑袋染成血红。
另一只红眼睛还在大睁着,失去了焦点的红眼睛却印刻着死前的痛意与恐惧,还有怨恨。
苏小云看到这样的红眼睛心中一冷,死亡给人带来的总是些不好的感受,不论是死去的,还是杀戮的。
苏小云的心脏一缩一缩的,让她心口发闷。
害怕吗?不,她不是害怕。她只是,还没有习惯而已。
一手拿着剑鞘,一手提着剑。
苏小云从了无生机的兔子脑袋旁走过,峡谷里的风依旧很冷,而苏小云的心里却比之前少了些彷徨。
粉嫩的红色衣裙上染了半边的血色,冰冷的寒风使得衣裙上的鲜血结成血冰,硬邦邦的失去了飘逸华美的本色。
苏小云甜美的面容上,也多了些坚毅的神色。
“近了,就在这一片!”
苏小云忽的在雪地里跑了起来,流沙似的雪没有多少分量的被拨开又收拢。
果然不远处的雪面上,静静的躺着一个月白色的人影。
“慕容哥哥!”
苏小云跑过去,果然是慕容璃。
他紧闭着双眼,嘴唇苍白。胸前的衣襟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手里的竹笛不知滚落到了哪里。
“慕容哥哥?”
苏小云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放到慕容璃的鼻翼下。
“还有气,他还没死!”
苏小云从储物戒里翻出了许多的疗伤药,一颗颗的给慕容璃喂下,但他始终没有反应。
“难道我要像安婉一样喂他血吗?”,苏小云在心里问小老头。
“你先等等,虽然气息指引的的确是这个位置没错,但按理说从这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就算是筑基期的修士也不应该这么完整啊。”
“你是什么意思?”
“我再用神识探测一下。”
“怎么样?”,苏小云又往慕容璃的嘴里塞了几颗药丸,心急的问。
“没错就是这里,可能是因为这里都是雪,所以他才没事。”,不过既然是雪地,不应该砸出个大坑吗?怎么他躺着的雪面这么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