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言熙笑着笑着眼泪就跟着滚了下来,他抬起头,用袖子随意抹了一把脸,又避开婚服侧过身去,生怕将婚服弄脏了似的。
“殿下,这是天大的喜事儿,您可不能哭啊!”
阿玉忙走上前去,伏在南言熙身边轻哄道。
殿下这些年来过得那般苦,都不曾落过一滴泪。
可在遇见白家小姐的事情时,却忽然变成了水做的。
“是,是该高兴的。”
南言熙吸了吸小鼻子,小心翼翼地理好婚服,这才去交阿玉打了盆水来洗脸。
连着过年再加上小姐大婚,白府可谓是忙了三个多月。
终于到了三月初十这一日,白府早早就燃起了大红灯笼,挂满了红绸。
而从白府蔓延至皇宫的红毯,亦足以证明白家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朝宫门口行去,路两旁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骑在马上的女子着一袭大红色喜服,衬托得整个人更加白皙,犹如九天神女坠入凡间,眉眼间尽是喜色。
之前众人皆说这场婚事是皇上强加给白家的,拆散了白家小姐和林家公子这一对苦命鸳鸯,逼着白小姐娶了那个迟迟嫁不出去的小霸王。
但今日见到这般阵仗与白染眼中遮也遮不住的喜悦,这传言似乎也叫人多了几分怀疑。
无论坊间如何传闻,但白家小姐绝美脸上的笑意却是做不得假的。
若当真不愿,凭借着白家与苏家的权势,白小姐实在无需做这场秀。
而众人口中的“苦命鸳鸯”之一的林家公子今日也来了,头戴帷帽立在人群中,直直地看着那个骑在马上的女子。
若不是那一场赐婚,今日与她成婚的就应该是自己了吧!
而这敲敲打打的迎亲队伍所去的方向,应该也是他林府,而不是那尽是皇权斗争的宫闱。
林奕辰垂在袖中的手紧紧攥着,若是未曾喜欢,今日便不会在意她与谁成婚。
但一切似乎都已经晚了,她与他生疏至此,他却日日记挂着这个早已忘了他的女子。
若今日要与她成婚的人是他,该有多好啊!
锣鼓声声,还伴随着周围百姓口中的吉祥话儿,白府的下人们将一筐又一筐绑着红线的铜钱和用红纸包着的喜饼撒向周围。
噼里啪啦的声音落在林奕辰周围,看着百姓们疯了一般地去抢那落在地上的喜钱儿和喜饼,林奕辰只觉得心如刀割。
“恭喜白小姐和八殿下喜结连理”
“愿白小姐和八殿下早生贵女”
祝贺声一阵高过一阵,那些个嘴上说着吉祥话儿的人,却也是以往诋毁南言熙最深的人。
但是那又如何?
便是人人厌他恶他,他依旧还是白染最爱的男子。
队伍越行越远,热闹声却不曾淡去。
而此时的宫中亦是一片大红,太女带着太女君来到玉芙宫亲自给南言熙送嫁。
玉芙宫内的宫侍更是忙得脚不沾地,细细检查着每一个流程,生怕出现什么纰漏。
红纱帐缠绵的梳妆桌案前,挂着红绸的铜镜衬映出小人儿的倒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
拦腰束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他颀长的身材。
“熙儿越发漂亮了。”
南言顼站在南言熙身后,看着镜子中的弟弟感慨道。
她知道这一日是弟弟期盼了许久的,对于这个唯一的嫡亲弟弟,南言顼心中一直是愧疚的。
“皇姐,这些年你为熙儿费心了。”
南言熙从铜镜中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姐姐,满心感激道。
他一直都知道,皇姐为了他和白染的事情也是尽了力,奈何是他自己不争气,屡屡叫人失望。
“父后去世得早,那时你又年幼,我却也顾不上你太多”
南言顼说着说着,忽然顿住,然后深吸一口气道,
“好在如今你能得偿所愿,姐姐为你高兴。”
“谢谢皇姐。”
南言熙笑着说道,便是有千言万语,此时他也只能说声谢谢。
“殿下,皇上过来了。”
阿玉匆匆跑进来,殿内的人忙起身去迎。
“母皇”
南言熙还未来得及跪下,便被皇上扶了起来。
“今日是我儿的好日子,无需行如此大礼。”
皇上笑得一脸慈爱,她心中自觉愧对逝去的君后,为他们唯一的儿子定下这门亲事,便全当是弥补这些年来对南言熙的亏欠了。
南言熙也未执意客气,只听着皇上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几句,他都乖巧应下。
“皇上,吉时到了。”
殿外的姑姑在外头喊道,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皇宫门口,八殿下该走了。
“出一家进一家不容易,愿我儿日后与妻主相敬如宾,侍奉好公婆,莫要再耍小性子了。”
“是,熙儿谨遵母皇教诲。”
南言熙低声应下,在上轿之前,将那幅他一直珍藏的画儿交给了皇上。
无论如何,她待他父后的情谊都是真的。
后位空悬十多年,也足够了。
皇上呆愣愣地看着那幅画,眼眶一阵发酸,过往的事情越来越清晰,却也叫她愈发无法释然。
目送儿子离去,侍候的宫侍也都被她赐到了白府侍候,空荡荡的玉芙宫内,只余下那一抹孤独的明黄色。
“安儿,我们的儿子出嫁了,你可看到了?他嫁给了这世间最好的女子,你尽可安心。”
一声长长的叹息消逝在春风中,伴随着的还有已经长大了的孩子们。
“来了来了”
苏安祁跟在白染身后,看着越来越近的大红花轿喊道。
白染嘴角勾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
银蟾映影异寻常,风送新妆出画堂。
轿落,身旁的媒公喊着叫白染去将小夫郎抱上白家迎亲的轿子,白染一刻也没敢耽搁。
当那双白皙的手攀上白染的肩头,锣鼓声又响了起来。
“熙儿,我来接你回家。”
白染没有说什么“我终于娶到你了”那样肉麻的话,只一句回家,就叫南言熙红了眼眶。
离了这困住他的宫墙,日后他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八皇子,而是她白染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