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爹爹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辛苦将锦一养大,锦一孝敬您也是应当的。”
幼时的许多事情沐锦一已经记不太清,如今他只当王氏是亲爹爹,日后给他养老送终。
“锦一是个好孩子,王爹爹自是信你的。”
王氏身上有了劲儿,说话都比前两日有力了许多。
沐锦一心中欢喜,觉得自己买的这药是起了作用了。
想到白染带他去抓药的一幕,沐锦一眼尾都泛着喜色。
王氏是个过来人,见沐锦一这样的小男儿姿态,心中不由担忧起来。
小公子今日一个人去镇子上,该不会是遇到了什么花言巧语的女子将他哄骗了吧?
这个年岁的小男儿最是容易动心,那些个女人随意拿些东西便能骗了他们的一辈子。
再看向躺在沐锦一身侧的蓝色袄子,王氏的心忽得提了起来。
“今儿将竹筐都卖了吗?”
不好直接问他,王氏便只能先说竹筐的事情。
如今天冷,买竹筐的人怕是也不多,这孩子又是怎么能将那几个竹筐全都卖了呢?
沐锦一往王氏身边靠了靠,侧着小脑袋面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今日去坐陈四儿家的驴车,恰巧碰见了白白秀才,她有一同窗家里是做米粮生意的,正好需要竹筐,便带我将竹筐送了过去。”
说着,沐锦一从怀里掏出白染给的那一小块还带着体温的银子递给王氏,糯糯道,
“她那同窗出手阔绰,许是看在白秀才的面子上,便给了这许多。”
王氏捏着那块银子,眼睛却是一直不曾离开沐锦一的脸。
他是见过白染的,也听说过有关白染的事儿,那孩子只瞧着就不是一般人。
他们虽都是一样从外面来的,却完全不是一类人。
他带着小公子躲到这里来避难,便再也没想过要离开。
但那白家绝非是甘于在此安家之人,白家小姐拼命读书,怕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
若是白染只是一般的农家姐儿,他拼了这张脸皮不要,替自家小公子去说个媒也无不可。
可人家日后定是要走的,到时他们公子又该如何?
就凭着白染的才学和容貌,只要能上得了皇榜,定会有大把的世家公子争抢着嫁给她。
他们公子如今无依无靠,又凭什么能得到人家的青睐?
索性他们今日才相识,早些叫公子断了这个念头,也省得日后伤心的好。
“白秀才是个有本事的,只是这银钱给的未免也太多了些。”
沐锦一对银钱的数量不是太懂,王氏却知道手中这一小块银子的分量。
若非那白染对自家公子有意,又怎会如此帮他?
那样的女子但凡对哪家小男儿上了几分心,只需随意几句话,便能将人骗回家去。
这白染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再看沐锦一那张与他爹爹有七分相像的脸,王氏暗暗叹了口气。
当初主君还在的时候便是出了名的美人儿,所谓红颜祸水,正是那张脸才给沐家招来了杀身之祸。
如今小公子越长越好看,只怕日后也难得消停。
若不是今日他病得实在起不来床,他绝对也不舍得叫沐锦一去镇子上卖筐。
因为知道陈四儿是个老实本分的,王氏还特意嘱咐了沐锦一,有什么事儿就找陈四儿帮忙。
却没想到半道上杀出个白染,勾走了他们小公子的魂儿。
沐锦一抿着唇没有接话,他当时也是觉得太多了,可白染那不容拒绝的模样儿看得他没敢吭声。
“还有你这袄子又是哪里来的?”
话题终于还是到了这件新袄上,沐锦一就知道定是瞒不过王氏。
只是王氏一向疼他,他也无意于要骗王氏什么,便将白染用袄子换他们为她编一个新的箱笼的事情说于了王氏听。
王氏微微蹙眉,愈发觉得白染居心不良。
“锦一,卖筐的事情足够咱们送她几个箱笼了,这棉衣我们是万万不能要的,明儿就将衣裳给人送回去吧!”
不愿让自家公子与白染扯上什么干系,王氏直言道。
沐锦一一怔,紧紧抿着唇没有应声。
埋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抓着衣襟处,里面还装着白染买给他抹手的膏药,心底莫名的生出一股不舍来。
他知道这不舍并非是因为这棉衣,只是具体为了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锦一,无功不受禄,咱们不能无故占人便宜,尤其是女人的便宜。”
王氏的声音很轻,可落在沐锦一耳中却很重,砸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剩下的话无需王氏再多言,沐锦一也知道他的意思。
王氏平日里便时常会教导沐锦一莫要因为一些小恩小惠而轻信那些女子,大多数女人待一个男人好,都是图些什么的。
而他什么都没有,旁人要图,不过也就是图他这副身子。
可沐锦一就是不愿意相信白染会是这种人,虽然没怎么与女人接触过,可他还是莫名觉得白染和别的女子不一样。
“爹爹放心,锦一明日便将袄子给她还回去。”
沐锦一闷声说道,还了她的衣裳,再替她编个箱笼,自此以后,他们又重归于陌路。
日后她会远赴京城参加科举,或金榜题名留京上任,或未得所愿,远走他乡。
可不论是哪种结局,她都不会再回陈家村了。
“好孩子,委屈你了,快些睡吧!”
王氏心疼地摸了摸沐锦一的脸,心中酸涩难耐。
若非沐家罹难,他家小公子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子不可以?又怎会因为担心配不上而不得不放弃。
送回去吧!
连带着那些本就不该生的感情,一起还给她。
自此以后,甘于平凡,寻一老实妻主,淡然一生。
沐锦一咬着唇,翻了个身背对着王氏,心底的酸涩一股一股涌上来。
那些甜蜜他都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就被人撒上了一把苦涩。
这又甜又苦的滋味儿,折磨得他十分难受。
他明日若是去找她,她一定会恼了他的吧!
毕竟,白日里她都已经那样说了,她定会觉得是他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