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锦一听见白染的声音,忙得睁开眼睛,眼底尽是喜色。
“你回来了?”
从榻上爬起来往白染身边挪了挪,沐锦一抬手就要去拉白染的手,白染却侧身躲过。
“凉。”
将手放在沐锦一抱着的手炉上捂了会儿,白染才敢去碰沐锦一的手。
将怀里的瓶瓶罐罐掏出来摆在桌上,白染一一抹在沐锦一手上。
“这些伤口细细养着,待明年天暖了便养好了。”
沐锦一看了一眼白染白嫩细长的手指,又看了一眼自己那双满是伤痕粗陋难看的手,不由得垂下眸子。
轻轻缩了缩手指,沐锦一难耐道:“是不是很丑?”
“一点儿都不丑,我的锦一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是最干净最好看的。”
白染拉着沐锦一的一根手指,轻轻摩挲着。
想到沐锦一在她秋闱前塞到她怀里的那包铜板,白染心头又是一暖。
就是这双手,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攒了一包铜板,他竟一个不留得全都给了她。
只这份情谊,这世上便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比得上沐锦一。
“只是以后换我照顾你,你就不能再那般辛苦了,不然别人会说我没本事,竟然叫自己的男人吃苦。”
沐锦一最是在乎白染,只要关乎到白染的事情,他都会格外看重。
白染这般一说,沐锦一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被下人们看见,是不是会给你丢脸?”
沐锦一的声音很小,听在白染耳中却变得沉重。
这孩子才入盛京便开始自卑起来,待日后见识到了这京中的繁华与世家公子小姐们的俊逸之后,又该如何是好?
“这些伤口都是我们的过往,若不是你我皆流落到陈家村,我们又怎会在一起?我们应该珍惜才是,又怎么能把美好的过去当做是耻辱呢?”
沐锦一呆呆地看向白染握着自己的手,细细品味着她说的话。
是啊!
若非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又怎么能够遇见这么好的白染呢?
“是我狭隘了。”
沐锦一将脑袋搭在白染肩头,轻轻抿了抿唇道。
“不论如何,锦一都是我心中最好的。”
白染微微侧脸,将唇印在了沐锦一额间。
“白染也是沐锦一心中最好的,最最最好的。”
沐锦一弯起唇角,眉眼间都是欢欣,
白染,真好。
在京中的日子于陈小麦来说简直是神仙生活,他除了每日里照顾沐锦一之外,其他的活儿都不需要管。
看着桌上摆满的各色糕点,陈小麦不由得叹道:“小麦做梦都不敢想会有今日的生活。”
沐锦一笑着拿起一块糕点递到陈小麦唇边道:“这都是缘分。”
是白染与他们之间的缘分。
“就是这日子太舒坦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陈小麦轻轻咬了一小口点心,软糯香甜,好吃。
“人都是不知足的,在吃不饱肚子的时候,每日里都在为着三餐发愁。等不缺吃喝了,我们又开始怀念过往,总是忆着那些熬过来的苦难日子。”
沐锦一笑着说道,他也觉得自己越来越贪心了。
“不论过往和将来,只要能与公子和小姐在一起,小麦就知足了。”
陈小麦咧着嘴笑道,他才不想再过过去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了呢!
“这雪下的可真大啊!”
王氏揣着手推门走了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花道。
“王爹爹这是去哪儿了?”
陈小麦忙上前将自己的手炉递给王氏,笑着问道。
“白霜买了些年货回来,叫我过去帮着清点清点。”
王氏笑着上前,状似玩笑道,
“小姐家底儿可真是厚实,这账上的银钱怕是几辈子都花不完。”
沐锦一听得蹙眉,小声喃喃了一句。
“她总是不知节俭,再多的银钱也不够她败的。”
想到白染昨日送他的那根红玉簪子,沐锦一忙看向王氏。
“王爹爹,平日里你与白霜接触最多,你也让她劝着白染一些,花钱莫要那般大手大脚,她日后要走仕途,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谁说话都没有公子您说话管用,依奴看,这话您与小姐说了,胜过旁人万千。”
王氏看得出来白染十分宠着沐锦一,便忍不住与他玩笑道。
沐锦一耳尖一红,轻轻咬了咬唇。
“我每次说她,她总是答应的好听,可一出去就管不住自己,我又不能时时跟在她身边。”
就好比那支据说价值千金的红玉簪子,这样一个饰物就花去了旁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银钱,不是浪费又是什么?
“其实公子也无需太过在意这些,如今已不比从前,小姐身为家主,又是个自小没有吃过苦的,出手阔绰些也实属正常。”
王氏想了想,便朝沐锦一劝道。
沐锦一抬头看向王氏,也在细细思索他的话。
“王爹爹说的也有道理。”
沐锦一想到幼时母亲的作态,再对比白染,似乎也想明白了些。
只是他这些年到底是吃了不少的苦,节俭惯了,终究还是不能接受奢靡之气。
王氏看着沐锦一眉头紧锁的模样儿,轻轻叹了口气。
公子变成如今这样,他也是有责任的。
“习惯慢慢改就好,咱们沐家当年也不是小门小户,公子骨子里带着的高贵,亦不是旁人能比的。”
王氏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沐锦一的手背,轻声说道。
沐家祖先乃是将门之后,只是后来天下太平,被太祖皇帝收了兵权,担心会功高盖主惹来祸患才辞官归隐。
到沐锦一母亲这一代虽说已竟没了官位,却到底也是贵族出身,并非是那些个小门小户能够比得了的。
沐锦一轻轻点了点头,眼睛却看向一旁的书本。
……
“你想找个夫子来府里?”
白染看向一脸认真的沐锦一,又重复了一遍他刚刚的话。
“是,过了年你就要准备春闱,自是也没时间教我读书,不妨找个夫子来,总也好过我时时来麻烦你。”
沐锦一认真道,如今他既是不需要编筐讨生活,总也得学些旁的来傍身。
他一向爱读书,却又有很多不懂的,这才想叫白染为他请个夫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