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喆冷不丁地听了这么一句,仿佛让一个炸雷轰了顶。
猛地抬起头盯着那白胖子,不乐意道:“你这胖子怎么说话呢!”
那白胖子看着赵喆气鼓鼓的样子,摊了摊手,撇着嘴说道:“你也甭来气。真要论辈分,你可还得叫我一声叔。”
听了这话,赵喆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老爷子。
可没成想,老爷子竟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开口说了句:“这话不假。”
顿时,赵喆只觉得心里成群的羊驼奔驰而过。
要让他管眼前这个年纪相当的白胖子叫叔,那简直是别扭到家了。
只见那胖子轻轻拍了拍赵喆的背,说道:“大侄儿,咱也甭论资排辈的。忒老套!咱俩岁数差不多,叫我金子就得。”
赵喆只觉得嗓子眼都堵得慌,咳了两声,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叫我赵喆就行!”
说完,伸手拿起桌上的筷子磕了磕,开口问道:“有菜单吗?”
那胖子爽朗地哈哈一笑,说道:“要哪门子菜单儿啊。想吃啥,尽管点。咱这应有尽有。”
老爷子喝了口茶水,抬头对那胖子说:“炒点花螺,烤一打生蚝。再来份花生米。啤酒先来半打冰镇的。”
紧接着扭头看了眼赵喆,问道:“你看看你还想吃啥,要不让金子给你烤个鸡?”
赵喆回想起那烤鸡外卖的滋味,赶忙摇头。
想了想,说:“我看你店门口牛蛙挺肥,给我来份椒盐的吧。”
“好嘞!”
那胖子点了点头,把俩人点的东西重复确认了一遍,转身就一路小跑回了店里。
望着他那肉乎乎的背影,赵喆不由默默叹了口气。
心想着也不知哪里来的胖子,莫名其妙还给自己降了辈分。
“这胖子是谁啊?咱们家还有这号亲戚?”
赵喆看着老爷子,纳闷儿地问道。
老爷子往椅背上一靠,解释道:“亲戚倒是谈不上。我刚来深圳那会儿,就认识了他老爹,也是好些年的哥们了。”
赵喆一听更是犯了迷糊,这胖子的爹和老爷子怎么可能是哥们儿?
不管怎么算,都差着辈儿呢。
正准备继续开口追问,老爷子又继续说道:“金子呀,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爹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背字儿,家财万贯,可偏偏就是克媳妇,前前后后的送走了仨。直到这第四个媳妇,才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按说老来得子,本来也算个喜事。可谁也没成想,孩子他妈还没出月子,就生了场大病,也没了。”
“再后来,自打这金子上了初中,老金那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金子大学刚一毕业,老金就没了。这金子啊,年纪轻轻的,一个亲人都没喽。”
说罢,老爷子还默默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感到惋惜。
赵喆听了金子的身世之后,不仅消了刚才的怒气,甚至还有些同情起这胖子来。
虽说自己也是早早就没了娘,可和这胖子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想到自己的母亲,赵喆心里不禁泛起波澜,那是道深藏心底的伤痕。
脑海里母亲的样子,也都源自于为数不多的几张早已泛黄的老照片。
那是1995年5月,罗布泊雨季将至未至,砂砾在夕阳下泛起金闪闪的光芒。
一支三十人的队伍骑着骆驼,在塔里木盆地深处浩浩荡荡地前行。
领头的中年男子,便是当时早已在盗墓界叱咤风云的赵乾坤。
紧随其后的便是赵家的一对孪生子——赵江海、赵江河。
旁边还有一个维族打扮、汉族面相的年轻女子,赵家的大儿媳,也就是赵喆的母亲——魏莱。
这支非同一般的队伍,集结了当时盗墓界的三大家——赵家、陈家、王家。
这是一次整整筹划了7年的行动,三大家族倾其所有,志在必得。
然而,正是这一次下斗,却遭遇了所有人都未曾预料、也无力抵抗的巨大变故。
一行整整三十人,到最后,仅仅七人死里逃生。
魏莱和赵江河,就这样永远地留在了那神秘的黄沙之下。
老爷子和赵江海虽身负重伤,却也算捡回半条命。
自从塔里木一行归来,便金盆洗手,再不曾倒斗摸金。
赵喆从小时候起,曾经无数次向老爷子和赵江海问起,当年在地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那么多的盗墓高手下场如此惨烈。
可每次要么换来老爷子的摇头叹息、沉默不语。
要么,收获赵江海的破口大骂、拳打脚踢。
除此以外,一无所得。
久而久之,被打得多了,赵喆自然也就不敢再去问了。
随着逐渐长大,赵喆心里也开始慢慢明白。
自己确实不应该一次次去追问老爷子和老赵,唤醒他们压在心底失去至亲的痛楚。
正当赵喆和老爷子都各自沉默之时,一阵浓烈的香味飘散过来,打断了赵喆的思绪。
“来来来!齐活喽!”
只见那胖子手上端着个不锈钢大托盘,脚底生风,杂耍似的跑了过来,把菜摆上了桌。
回头扯着嗓子,吆喝起身后的伙计:“嘿!嘛呢?没点儿眼力见儿!赶紧给我拿半打冰啤酒来!”
看着肥硕的生蚝,裹满红油的花螺,还有那炸得金黄的牛蛙。
赵喆口水都快流了出来,使劲吸了两下鼻子,闻着香味说道:“看着还真不赖啊!”
说完,便抓起一只烤生蚝,筷子一拨,就把蚝肉送进了嘴。
“嚯......够肥!够鲜!”
蚝肉带着汁水,烫得赵喆舌头直打卷,右手却还直拍大腿,连连称赞起来。
“出息!你慢着点,再给你舌头烫熟了!”
老爷子看着赵喆的狼狈相,直撇嘴地说道。
那胖子一瞧赵喆这反应,大嘴咧得后槽牙都快露了出来。
相当得意地笑着说道:“老金家祖传手艺,妥妥的!乾坤叔,您爷俩先吃着。现在这会儿,正是忙嘞。待会儿忙完了,我再过来陪您爷俩喝两杯!”
老爷子连连对他摆了摆手,说:“忙你的去。”
“得嘞!”
那胖子说完,便一溜烟儿地没了影。
老爷子拿起两瓶啤酒,抄起筷子“嘭嘭”两声,便开了盖。
赵喆伸手接过一瓶,倒了一满杯,端得老高,对着老爷子说:“爷,这杯我敬您。”
老爷子碰了下杯,一杯酒一饮而尽。
嘬了口花螺,歪头看了看赵喆,开口问道:“说说吧,哪儿认识的姑娘。”
一听这话,赵喆心里“咯噔”一下,苦水直翻,心想这吃个饭还得绞尽脑汁圆谎。
于是,仰头把酒喝完,装作云淡风轻地说:“嗨,就是以前的大学同学。”
老爷子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手一拍桌,说道:“大学同学?我记着你那毕业照上,女娃一共就五六个吧。一个个还都长得含含糊糊的,也没个像样儿的啊?我跟你说,太丑的我可不同意啊。这不影响后代么!”
赵喆本来正大口嚼着牛蛙,让老爷子这一番话,差点给噎得翻了白眼。
回想起大学时自己班上女同学的芳容,不由一个冷颤,连忙敷衍道:“不是一个班的!”
老爷子听完似乎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可随即又睁大了眼,看向赵喆。
“好看嘛?有照片吗?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