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考试的成绩听说后天就可以公布了。
离开学还有三个多礼拜,我们三个人就在小小的屋子里,这么无聊地呆着。
除了木小祺,他隔一两天就会出去和朋友玩,一直等晚上吃过晚饭才会回来。
成绩公布的那天,女人回来的早。
她回来之后也不顾着先做晚饭,一脸兴奋地跟我说,我总分三百七十七分,虽然没有排行榜这种东西,但她肯定又悄悄地去跟人家家长探口风了,跟我说其他同学好像考的又不怎么样。
她还专门隐晦地问过校长,这考的好有没有特别的奖励,或者减免学费什么的。
然而并没有。
说到这个的时候,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也是,毕竟是四万多的学费,再加住宿费生活费书本费什么的就五万了,她给不起。
我安静地听着她讲,时不时配合地点点头,或者随口应两声。
女人说完,转身就做饭去了。
随后,身后的门开了。
我回过头,是木小祺回来了。
我有些惊讶他这么早就回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到了吃晚饭的点,我们都在饭桌边坐好。
木小祺动筷前突然对女人说,“老妈,那学校我不读了。”
女人刚拿起的筷子“啪”地置在桌上,脸有些黑,“我学费都交了,你为什么不读?”
木小祺就像是没有看到她黑沉沉的脸一样,真的就直接回答了,“我爸给我找了一个一级初等中学,我回云海城上学。”
“你爸?他挣的钱都到外面养女人去了!哪还有闲钱养你?”女人的声音突然拔高,尖利的声音完全没有往日那温柔的样子。
我和唐昕都被女人给吓愣了。
唐昕手上紧张地抓着我的衣角,但我发现她的眼里很平静,跟她哆嗦的手完全相反。
他俩也完全不担心我们的存在。
木小祺开口就怼她,“那你就有钱吗?还不是要跟十三叔借钱来交学费。”
说着,他的声音又冷下来,“我去了那边生活费不用你理,你少操点心不好吗?”
最后还不忘讽刺一句,“一定要多牵几个拖油瓶才快乐是吧?”
“你……”女人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只是一脸悲痛欲绝的表情,就跟家里死了人还是出了败家子似的。
许是同情女人,木小祺也没再多说什么,“明天早上我爸来接我,让老爹送我过去吧。”
“就这么说定了,我吃饱了。”
说着,他蹭的站起了身,转身就回房间去了,随手又把门给关起来。
女人呆愣愣地看着关紧的房门,我也看不清她眼神。
隔了一会,她像是才注意到我们,好心安慰我们一句,“没事儿,吃饭吃饭。你们赶紧吃,别饿到了。”
这顿饭我们吃得很安静。
但我总感觉很不舒服。
饭后,我也曾试着敲了两下木小祺的房门,但是他没出声。
他今年初一,开学就初二了,突然转校,是不是不好啊?
云海城那边的升学考试是整个西部最严的。
他又是个心高气傲爱面子的,肯定是非顶级的高等中学不要的。这不是平白的给自己找麻烦嘛?
再说了,那个男人,真的那么好心会供他去上学?
我已经十二年没见到那个男人了,明明同是在云海城,甚至可以说,同是在木家村。
只是每回都能听外婆念叨起他,不是关心,而是诅咒。外婆恨他,如果不是他,她家现在不会乱成一锅粥,还要背上一身的债。
所以,外婆最喜欢打听关于他的坏消息,看着他从声名赫赫的富人,变成村里人喊打喊杀的恶徒。
她一直跟我念叨他娶了多少个老婆,又在外面养了多少女人,欠了多少债,拖欠了多少工资。
被这么洗脑了十二年的我,对这个男人也没多少好感了,甚至可以说,已经陌生了。
所以,当从木小祺口中再次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爸爸的时候,我心里的感觉很奇妙,难以言喻。
只能说是突然看到了一个被狼骗了的傻子,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天晚上,是唐昕第二次没有跟我聊天,应该是估摸着我心情不会太好,就安安静静地在那里玩手机。
而我打开了电脑,却没有心情码字。
我想找叶枫,但是他没回我。
反而是“沐辰”找了我。
但是我不想回他。
我只是告诉他,我心情不好。
然后他问我怎么啦。
我说,我不想说。
网络是个好东西,似乎隔着屏幕你就可以肆意妄为。
如果是叶枫,我可能就不敢这么回了。
“沐辰”也是个有礼貌的人,没再问我,只是跟我聊点别的东西,想逗我笑。
我也确实笑了两次,不得不说,他还真的有点厉害。
他跟我说他有次语文课,老师让他对对子,他把称赞老师的三尺讲台不小心说成了三尺前台,气的老师脸都绿了。
他说小时候他有个邻居,很喜欢跟他玩,所以他每天就有个任务,就是带那个小孩去上学。
结果有一次,那孩子留着条狗出来。
因为那孩子太小,走在他后面,结果走着走着,只剩下狗跟在他后面,等到了的时候就对着后面的狗狗喊“我们到了。”,一回过头就发现小孩给他牵丢了。
等回头他才知道,小孩子看到糖果屋自己买糖去了,又怕他发现自己丢了,就吩咐小狗一直跟着他。
他居然还没发现。
他一下子说了好多好多,我直接被他傻得笑哭了。
不过也没有说太久,今天并没有熬夜,十一点,睡觉。
他让我安心,说,“直到雨过天晴,一切都会安然无恙。”
我说,借他吉言。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能够安心的睡上一觉。
直到第二天清晨安然醒来。
五点,窗外面还是一片灰蓝色的世界,而屋内只有一点点暗淡的光。
我靠在窗前,看着白星消失,雾霭渐渐消散,天空渐渐变得清澈。
这里看不到日出,也见不到日落。
高楼林立的建筑群里,找不到一丝可以看见完整日出或日落的地方。
唯一能够看见的,只有它高挂空中的时候。
就像是这座城市一样,永远看不到一人的起步或者终结,能让这个城市看到的,只有你站在顶端的时候。
而这,似乎就是这里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