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先给大伙探探路。”
没想到是一位老者先来,他不紧不慢地往前台挤,一身青衫虽干净、朴素,却洗的浆白,看样子家境不是很富裕。
来人带头,七八个年龄不一的人也动了,人潮纷纷让路,加上老者有九个人挤出台前空地上。
老者先到,他占了一张高案,抬手拨弄几下算盘上的珠子。
另外五个位置瞬间被人占去,三人慢了半步,只好搔搔首又退回去。
赵师爷打量着出场的六位,端起茶盏呷了一口,道:“都是些寻常百姓,没多少看头。”
叶叔然十分自信:“师爷放心,只要那几筐铜币在,赛事便绝对精彩。”
“嗯,希望如此,要不然便堕了咱青州的名头。”
六人并排站好,敲锣的店小二手捧托盘走了出来,六人齐齐摸出一枚铜板放在托盘上。
两位壮汉快速摆好木牌,再盖好一块红布,接着,一个琉璃大沙漏出现众人面前。
好家伙,沙漏虽大,可中间的过沙口子更大。
众人乐了,估计也就十个呼吸的时间,幸好自个不会算术,没机会亏那一枚铜板。
孙掌柜道:“诸位,红布揭开为开始,锣声响为结束,算好的结果写在旁边的白纸上,再举手,第一位举手的为胜。”
顿了顿,继续道:“诸位注意了,要结果正确方为胜,如果结果错误,将下一名结果正确者胜,以此类推。”
众人大喊:“得了吧,开始吧!”
“光说不练啥回事?”
“俺还要回家抱婆娘困觉呢!”
“哈哈……”
红布被拉开的瞬间,整个会场弥蔓着紧张的气氛,众人顿时鸦雀无声。阵阵算子撞击的声音响起,如珠落玉盘,又如六月的暴雨打在青瓦上,急速又异常悦耳。
有人发现不对,人潮声又汹涌开来:
“不好,沙子快漏完了。”
“快啊,一文币要丢河里去了。”
“傻子快举手啊……”
铛!
孙掌柜:“第一轮结束,很遗憾都没通过。第二轮马上开始,请继续者投币,放弃者离开。”
老者继续投了一枚,其它四人一咬牙也继续,只有一位愤愤离开,在经过托盘时想伸手拿回一枚铜板,被衙役扬刀吓了一跳,匆匆钻进人群中。
众人哄笑一片,估摸是位浑水摸鱼之徒,鱼没摸成反倒赔了鱼饵。
空位有人补上,第二轮开始。
然而众人傻眼了,一直到第五轮,才只有老者胜出一轮。
其余几位大汗淋漓,愤愤离场。
老者也擦过一把额头,领了十文铜板往场外走去,走的甚为坚决头也不头。
赵师爷脸色十分难看,他在县城一带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事传开,乐子就大了。问道:
“是不是沙漏快了?”
叶叔然低声道:“之前经多次验证,时间是够的,估计是应赛之人不学无术。”
“是哪些人验证的?”
“钱庄的帐房先生。”
赴师爷板着脸:“荒诞,怎能让帐房先生做试验,那岂非是精通算术之人才能过关吗?”
叶叔然心里暗骂,不是你的钱银当然说的轻巧,老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个人便能随便拿走吗?
他再次压低音喉:“师爷请放心,实在不行,让本庄的人暗中出手。”
“要做的不露痕迹,都是乡里乡亲的,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众人议论,看来鼎丰的赏钱不好拿,除过老者领走十文,钱框里的铜板不少反而多了二十文。
有人大骂奸商,纷纷怀疑钱庄变相敛财。
顾佳也大感意外,她对算盘不太熟,只在小学课程学过算盘的基础,事至今时,也忘的差不多了,问道:“算盘这般难打吗?”
李维:“算盘不难,难在时间短,二十个三位数相加,结果至少去到五位数,算子多了容易乱,所以一般的帐房先生都算两遍以上。”
此时……
“让小生等人试试。”
一群幞布儒衫才子出列,把六个案台全占了。
众人眼晴一亮,有人认得这几位年青人:“是县学的才子。”
“不错,是他们,这次有戏看喽。”
“喂,才子们,把铜板统统拿走,不给他们留一个子……”
李维挑了挑眉,这些是他昔日的同窗,有一个在上月的解试考中秀才,才学不低,没想到他都亮相了。
顾佳可惜道:“现在站出来的便成了英雄,秀才郎你错过好时机了。”
叶叔然精神一震,面露喜色,只要有才子名人参赛,他的盛会才算成功,偏偏才子自视清高,不轻易沾染铜臭,想让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实非易事。
何况一来便是六个。
红布一扯,沙漏如柱,噼啪啪的清脆声同时响起,快中有序极为动听,宛如进入一场音律的盛典,令人陶醉不已。
片刻,六人陆续举手。
铛!
哇!现场群情沸腾,掌声一浪一浪响起,真是震耳欲聋。
“好样的,不愧是俺们青州的大才子。”
“对,继续给点颜色鼎丰瞧瞧。”
赵师爷连连领首,畅快的呷一口茶。
壮汉送上十文钱给第一位举手者,继续下一轮。
很快,十轮过去了,众人除过眼红外,已经没什么劲头,因为基本上都是右边位才子胜出,案台上的铜板堆积起一个坟包,让众人看着有点硌心。
中间的那位才子侧身作揖:“张兄,经此一比,兄弟技不如人,便不再献丑了。”
“是啊张伟,咱几个先下去看你表演。”
一走便是五个,独剩张伟傲视群雄。
孙掌柜:“还有哪位上场?”
吃瓜群众不乐意了:
“呸,当老子傻叉吗?”
“老子留几个嘣买肉包子吃它不香吗?”
孙掌柜犯迷糊,不由看向少东家,请求指示。
叶叔然也没料到这般光景,在他认为,诺大个青州应是才子多如狗,帐房掌柜满街走才对,怎么着也不会落至无人应赛的窘境。
其实是叶叔然错估了人心,钱昂每个人都喜爱,这点他没有估错。但是懂点算盘的人不敢上,精通此道的人都是些高平民一等的士人才子,没找到合适的理合之前,宁愿干流口水也不会自贬身价。况且张伟的实力不俗,没十成把握上去献丑给众人乐呵吗?
赵师爷冷冷扫来一眼,那层意思再清楚不过:你就是把五十贯送完给他,也要坚持到亥时。
叶叔然领首,示意孙掌柜继续。
毫不意外,张伟轻松自在地赢了二十局,孙掌柜甚至为他备好一个新箩筐,大约几十个呼吸箩筐便响一次。
众人看着一阵牙疼。
张伟不经意地住场外扫了一眼,远远看到李维的身影,心中得意,那个低贱的穷鬼凭什么跟他争?写了一堆木牌才领几十文,呸!老子撒泡尿的时间赚的都比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