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爷低声道:“叶贤侄慎言,妖人之说不可当众评论,传出去冶你妖言惑众之罪事小,牵连家族事大啊!”
叶叔然冷汗道:“谢师爷提点,是小侄鲁莽。”
叶叔然朝下面拱手,道:“刚才纯属戏言,不可当真,孙掌柜,继续赛事。”
壮汉捧赏钱过来,顾佳这回伸手抢在如花前头抓起铜板,轻轻抛几下,道:“真没意思,不如换点新鲜的,我们一次投十枚币,如果胜出赏钱也翻十番,这样大家都省点时间,可好?”
“规距还轮不到你来定。”
叶叔然立即反对,开什么玩笑,现在离亥时剩不到一个时辰,随你赢也不多,若将赏钱翻十番那还得了?
顾佳道:“箩筐里的木牌不会改变,箩筐里的铜币也是要赏出去的,翻十番改变的是节省了中间大量的时间,这不好吗?大伙站老半天也挺累人的。”
“这不可能,你若赶时间大可离去。”
“哎呀!这几大箩筐铜币瞧着动人,实则也取不到几个,小女子算盘打到手抽筋也换不上一身干净衣裳,不要也罢。”
顾佳随手把铜板向人群洒去,顿时引起一阵哄抢,没抢到的人气愤,抢到铜板的人更气愤,因为蹲下身子的时候要么头撞头,要么屁股上挨了些拳脚。
为了一枚铜板值得么?他们可不像龙飞山人那般穷窘相。
有人开始大骂鼎丰钱庄孤寒吝啬,这点铜板顶个屁用,几百上千人聚在一起,看你耍猴吗?
“小姑娘说得有道理,为何不能翻倍?大家闲着吗?浪费那时间。”
“对呀,那铜板抬出来是给人瞧瞧便抬回去的吗?”
“依俺看他们这是蒙人,碰上算术好的便亏一点,碰上不好的便大赚特赚。”
“奸商,奸商……”
“翻十番,翻十番……”
众人的吶喊声越来越统一,到最后竟成为口号,震聋发聩。
赵师爷不淡定了,这声浪一波盖一波,都快传到城北去,界时引得县令带兵来震乱,定然难以收场。
他猛的站起离开案台:“各位乡亲请静一静,静一静,听赵某人一言。”
赵师爷瞪一眼顾佳,转头换上一张笑脸:“各位乡亲,赵某人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转身招手:“叶少东家,过来,过来,你是主事人,说说你的看法,赵某人的婆娘也在家等着赵某回去,可不敢耽搁太久。”
叶叔然挤出一丝笑容,却十分僵硬,若一意孤行,肯定是众怒难息的,道:“鼎丰钱庄向来重信诺、遵民意,既然大伙一致决定,那便翻十番。”
众人都满意点点头。
“好!”
“这才像话嘛!”
叶叔然暗中向尾随的壮汉使手势,壮汉悄然离开。
赵师爷哈哈笑道:“继续看赛事,龙争虎斗啊。”
叶叔然拱手:“乡亲们,赏钱翻了十番,还有没有好汉要上来比试?”
众人安静一片。
“怎么?咱偌大的青州便只有这两位会打算盘吗?”
“在下不才,想一试。”
一位圆领衫中年人越过众人,来到台前,拱手作揖。
顾佳眼尖,看到那双白皙的手上,只有指尖处生得粗糙。
叶叔然:“欢迎这位先生,还有其它人吗?……既然没有,那开始吧。”
大壮捧托盘收齐铜币,红布掀开,沙漏开闸,比赛开始。
多了一位参赛者,赏钱也翻十番,气氛似乎跟随赏钱的提高变的有些压抑,方才如同过家家,现在才是真刀真剑干起来。
众人齐头看向顾佳,她的右手还是那副抽筋样,青葱五指抖出一朵朵漂亮的指花,众人瞧着颇感新鲜,纷纷赞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今夜不白来,大开眼界啊。
如花三人则十分紧张,赏钱是翻十番,能不能到手不知道,给出去的十文却是实实在在的。
以前的小姐别说拔算盘,连算盘长啥样也未必知道,大当家说她跳湖脑子进了水,小姐就变了。
眼看着沙漏快跑完沙子,如花的心提到嗓子眼,突然她松了一口大气,雀跃道:“小姐算好了,第一名。”
新来的中年人是第二名,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望向台上,见叶叔然沉着一张脸。
张伟紧攥着拳头,他成绩垫底更是无话可说,只有那张阴沉沉的脸出卖了他的内心。
很快,壮汉送来百文铜板,如花三个笑的见牙不见眼,接过马上便数出十文放托盘里,迫切的想再来一把。
下一轮开始。
走完一个沙漏大约要十个呼吸的时间,也就够扯一句寻常话的光景。
片刻间,顾佳连续胜出十轮,一轮比一轮轻松自在,要不是孙掌柜他们拖拖拉拉的,她还能多嬴两轮。
众人赞声不绝,有人打起招揽她的主意,问:“小姑娘,要不嫌弃的话,到俺的杂铺店做帐房先生?”
“小姑娘别去,他王六的杂铺店像豆腐干大小,来俺这茶馆吧,好吃好住。”
顾佳笑道:“多谢老板好意。”
她揉揉手指,暗叹比做健盘侠那会还要辛苦,要动动脑子才行,要不然绝对变真抽筋。
此时场上起了变化。
中年人擦过一把额头,摇了摇头,朝台上作个捐便掉头跑了。
顾佳向台上看去,只见叶叔然向壮汉使眼色,便沉默不言。
而她旁边的张伟一甩袖,离台而去,案台旁属于他的二百多文竟然弃之不要。
如花眼明手疾,唰一下窜到台旁去抓到铜板,人群中也有人注意到张伟弃币,同时飞来三四个人,如花来不及将全部铜币拿起,毫不犹豫的往箩筐一趴,铜币立马被压着。
几个汉子也拿她没办法,只好悻悻离开,嘴欠还骂她一句:“你家小姐动动手指便赢了上千文,还这么贪心,迟早死在铜板上。”
顾佳把如花拉起来,抓过地上的铜板往人群撒去,一连好几把才撒完。
人群再次哄抢。
如花大急,想把小姐手上的抢回来,奈何还是晚上一步。
“小姐,那是铜扳,你咋的把它扔掉?”
顾佳笑道:“台上那几萝筐都是咱们的,你急什么急。”
如花震惊了。
叶叔然隐约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想起这位上次撒了十文,便闹出翻十番的把戏,这次抛出两百文之多,莫非要出大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