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入夜二更,打更人从大殿外走过,一边敲锣一边拉开嗓门高喊。
古人夜里听不到打更人的声音,会觉得缺少一部分时间感和安全感,由此难以入眠。而许峥是听了打更人的声音,睡意全无。
许峥坐了起来,摸一摸胸口和后背,汗水浸透了单薄的雕龙黄袍。厚重的棉被则不知何时被他踢到了一边。
寝室设在宁神宫中央,故而没有窗户。虽然也没有门,但依旧没有一丝风吹进,因为风都被弯弯曲曲的走道挡在了外边。
寝室内很昏暗,只有两根蜡烛在不知疲倦地燃烧着。
香炉里的燃香已经烧完了,但它的香气还在,估计到尽头中午都不会有虫蚊敢进来。
许峥下了龙床,拉拉湿透了的上衣,朝宁神宫外走去。
刚到寝室门口,许峥就看到了倚在门口的墙上打瞌睡的两名小太监。
许峥不忍心看小太监这副模样,伸手要拍醒左边那名小太监。结果左边小太监的反应能力出乎预料得好,在许峥碰到他之前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陛下!”左边小太监看清许峥后,当即起身下跪。
右边小太监被左边小太监的声音吵醒了,他也下跪,低呼陛下。
许峥收回手,有些尴尬道:“你们回去睡吧,孤不要人守着。”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不料,两名小太监误解了许峥的意思,连连磕头,“小的再也不敢了!”
“你们这是干甚?”许峥是八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孤只是让你们回去休息,你们求什么饶?”
胆子稍大些的右边小太监回答道:“陛下此言不是要斩小人头颅吗?”
“谁说让你们回去休息就是要斩你们的头?”许峥好气又好笑道。
两小太监四目相对,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峥叹了口气,心说不管了,继而迈步离开。
两名小太监见状,再次误解许峥,求饶道:“陛下饶命啊,陛下!”
许峥很是无奈,但又不能让这两名小太监一直跪求下去,索性回身,故意横眉道:“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还不离开宁神宫,孤立斩你们的人头!”
“谢陛下!”两名小太监终于领会了许峥的意,暗中惊喜,朝许峥再拜,匆忙离开。
目送小太监离开,许峥叹气道:“随口一句都能被看得别有深意,看来当皇帝也不是那么好玩。”
穿过弯弯曲曲的走道,许峥来到了宁神宫外高高的石阶上。
石阶两旁的石笼中,油灯在静静地燃烧。明亮的灯光透过笼孔,隐约间照亮石阶。夜幕中的星星一闪一烁,似乎在配合石笼中的舞动的火苗。狡黠的月光从圆盘般的月亮上泻下,将蜡烛照耀不到的地方染成洁净的银色。
一名穿着黑红色交替的小太监袍的少年顺着楼梯跑上,来到许峥面前,合手鞠躬道:“陛下!”
许峥注意到,眼前这个小太监身形消瘦,面庞英俊英伦,眉宇亲善,大约只有十五六岁,且手里握着一把一米多长的木剑。
许峥盯着木剑,微微错愕:“你这是干甚?”
小太监恭恭敬敬道:“回禀陛下,小六子正在练剑。”
“练剑?”许峥心底闪过一丝不安。
太监只是皇宫中打理常务的小角色,一般不会武功,就算会武功也毫无用武之地,还不如不练。
小太监听说了许峥失忆的事,解释道:“小六子向陛下保证过,要当陛下最好的贴身侍卫。”
幸亏小太监没说练剑是为了健身,否则许峥当场叫人把小太监关入地牢,严刑拷问。
“你一直自称小六子,你是不是叫小六子?”许峥盯着小太监清澈的瞳孔问。
“陛下,小人姓许,名言,字语,宫称小六子。幼学之年开始追随陛下,直到舞勺之年。”
许峥往石阶下走三级,最终坐在被侍人擦得一尘不染的石阶上,朝小太监小六子招手道:“哦,孤懂了。过来,坐这!”
小六子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坐在许峥身旁,可见他以前和皇帝许叶的关系的确有些亲近。
许峥看着漫天星辰问:“你怎么知道孤会在这时候出来?”
小六子如实回答:“小六子刚刚遇到了负责服侍陛下的两侍人。”
许峥随口问:“这么说你练剑的地方是宁神宫下边的广场?”
“陛下特许小六子的!”小六子说着,起身朝许峥单膝下跪。
许峥诧异地看着小六子:“干什么,孤又没有责怪你。”
“谢陛下!”小六子重新坐好。
“你知道打更吗?”许峥响起打更人的声音,压抑不住好奇问。
“知晓。”小六子点头。
“可否为孤解释一番?”许峥喜道。
“陛下先听起源还是先听打更规定?”
许峥想了想:“起源吧。”
“天下宽广,无所不有,古有妖魔邪怪,专选夜间食人精魄,锣声能敲醒被古怪迷倒的人,也能吓走鬼怪,始有善之者鸣锣,时之渐进,便有了打更。至于更详者,则不得而知了。”
许峥想到古时代的物品保存手段还远远比不上现在,便理解了小六子。
“雄朝鼎盛时期,雄文王认为打更有醒时之用,便把打更由午夜一更改为五更,并设定打更站,推用至整个东原,直至今希。”小六子耐心解释道。
何为雄国?何为东原?许峥很想知道,但又怕问得太多被人猜忌,只得留着等以后有时间再慢慢琢磨。
“夜里分五更。戌时,即为一更,打更人会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亥时,二更,打更人喊: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子时,三更,打更人喊:平安无事;
丑时,四根,打更人喊:天寒地冻;
寅时,五更,打更人喊: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有趣!”许峥赞叹道。
“敲锣也是有节奏的。一更天敲锣要一快一慢,连打三次;二更天则……”
“这个就不用说了,孤又不是要当更夫。”许峥拍拍小六子的手臂,打趣道。
小六子再次下跪,改口道:“是小六子疏忽,望陛下责罚。”
许峥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同时心说这家伙跟许叶的关系真的好吗,怎么动不动就要跟普通侍人一样要下跪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