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子就是两个铁架子，上面支一根竹竿，衣服就挂在上面，一旁还有辆三轮车，车上的蛇皮袋鼓鼓囊囊，估计还有没全卸下来的衣服。

几位妇女在架子上翻看，还有一名拿着衣服在身上比划，口中跟蛤蟆镜还价。

魏子枫拖着陆青凑了过去。

“怎么卖15还嫌贵？这可是美国货，我托人从香港带进来的侬晓得吧？”

“我管你从哪带来的！15太贵了，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够买你几件衣服？”

蛤蟆镜进入震动模式，一头蓬松的头发直哆嗦，他仰着天说：“你想要便宜的，国营商店多的是，想要漂亮的呢，就是这个价！”

这女子明显有些心动，但还是下不了决心，毕竟这年头工资也不过六七十，拿出十五买件衣服，确实是奢侈了点。

魏子枫从架子上挑了一件，大红色的连衣裙，这年头的人生怕不够俏，颜色都鲜艳得过分，他冲蛤蟆镜扬了扬：“这件多少钱？”

陆青见他拿了件女士服装，羞得差点没找个地洞钻进去，连忙调过头只作不认识。

蛤蟆镜将高昂的头颅放了下来，盯着魏子枫看了两秒，随即骂道：“小赤佬逗老子玩呢？一边玩去！”

魏子枫是见惯了把顾客当上帝的人，有点接受不了无端被店主骂，反击道：“怎么我问问价钱不行吗？”

蛤蟆镜劈口就骂：“侬个小赤佬，问什么女人衣裳！你耍流氓吗？”

这下连跟他还价的女子都来帮腔：“女孩子家的衣服，你个男孩子来问什么！”

边上还有几个女子，都翻个白眼骂一声“流氓”！

陆青见激起众怒了，连忙拉着他便跑，一边跑回头还解释：“他给他家妹妹问的！”

尽管魏子枫已经穿过来一周时间了，那也是肉体过来了，精神上还停留在21世纪，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眼见跑远了些，挣开陆青的拉扯，质问道：“至于吗？我就是问问价格！”

“你问男式衣服不行吗？一定要挑女式的问？我看你就是耍流氓，要不是我拉着你，指不定就被抓起来。”

魏子枫被气笑了：“我问问价格还能把我抓起来？”

“那还能饶了你这个坏分子不成？”

“合着他在那卖衣服就可以，我问问价就是坏分子了？”魏子枫气道。

陆青摇头道：“那不同，卖女式衣服是服务广大女性同胞，你当着女同志的面问价钱有调戏女同志的嫌疑，你不是坏分子是什么？”

魏子枫突然想起来这个年头LM罪还没有取消，他还是小心点为妙，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特点，既然身在其中，就只能尊重它。

撇开自己的作为不谈，魏子枫问道：“你觉得卖衣服怎么样？”

陆青始终有些迟疑：“我不知道进货地点啊，而且我也没有钱进货……”

魏子枫打断他：“我知道进货地点，钱的事先不说，我就问你愿意干不？”

没做生意之前，陆青是有决心的，但事到临头，他还是有些慌：“你说真的啊？”

魏子枫没好气道：“这还有假？”

陆青来回走了几步，问道：“你说啊，咱们没生产衣服，只是把衣服从一处搬到另外一处销售，这算不算投机倒把？”

“瞎说什么呢，”魏子枫斥道，“你是为广大人民服务，将他们需要的商品从其他地方运输过来，让他们能够以更方便的形式购买，你这是为人民服务，顺便收取一些合理的费用！”

陆青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想着赚钱的机会就在眼前，有些心动了，问道：“说来说去，咱们没钱啊。你看那人一车衣服多少件，那得多少钱？”

魏子枫手一挥，说道：“所有的前提都是你愿意去做，而且要一门心思去做，不能今天试试，明天不干了，只要你想做，咱们再解决具体问题。”

陆青当然是想做的，他妈的病就像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上，尽管他爸妈回家都不说，但他也能看得出来家中的气氛跟之前全然不一样了。

既然陆青下定了决心，俩人也没有再逛的必要了，二人打道回府，一边吃着零食，魏子枫一边给他分析。

钱当然是最重要的，但需要多少钱不是凭空说说，特别在俩人都特别穷的前提下，更要周密的计算。

三轮车是极大的一笔开销，和自行车一样，购买还需要凭票，在不惊动大人的前提下，很难搞到手，所以尽量不买，看看有没有办法从其他地方搞来，哪怕是租借也行，俩人也没有任何社会关系，只能上学时跟同学询问。

购买衣服不谈，买来的衣服放在哪里？

陆青万万不敢放在家里，又不能租个仓库，所以这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据魏子枫所说，在上海批发衣服有两处地方，其一是沪上的七浦路，魏子枫曾做过自媒体，正好对七浦路有过了解，顺便跟陆青介绍两句。

七浦路自清朝便有，后来被划入租界，在租界的那段时间，商铺云集，最出名的当属茶叶，后来因为战争没落，到了八十年代头上，开始专门做服装的批发零售。

至于“七浦”之名，源于嘉定的七浦乡，根本不是有人牵强附会说成因为便宜，所以被外国人成为cheap，再转变成七浦之名。

陆青听得目瞪口呆，别说七浦路的历史他不知道，他连七浦路本身都不知道，一句cheap的英文，更是把他这个学渣直接击穿！

陆青定了定神，才问道：“另外一个地方呢？”

“另外一个地方在华亭路，华亭路服装市场，比起七浦路要贵上少许，但款式更新。好在两地距离龙化都不算远，进货的时候两边跑跑即可。”

说完了进货的地方，不等陆青思考，魏子枫又道：“除了置办这些，你要想衣服卖得好，像今天那个戴蛤蟆镜的可不行，你还要添置一个重要的装备，试衣间。”

“试衣间？比划两下不就好了吗？都去试了弄旧了怎么办？”陆青很不理解。

“呵，”魏子枫笑道，“比划两下和穿在身上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果确实不合适也省得有纠纷，如果试着合适，你在边上一夸，她好意思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