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陈峰摸出老婆买的烟,不是什么大牌子,甚至他自己都不认识,抽起来有些苦涩,可心里却莫名有些甜意。
陈峰所在的地方是北方一座小城市,即便在30年后也只能算是三线城市,站在市中心,跟南方大城市不同,没有高楼耸立,仅有的只有那几座孤独的单元楼。
前世今生记忆交错,有时候他总分不清现实虚幻,更搞不清楚自己身处南北。
“干啥办事一张嘴,出门全靠两条腿。”
陈峰嘀咕一声,抽着烟,漫步在大街上。
时值早上八点多,大街上早已热闹了起来,小商铺纷纷开门,临街摆卖也都出来,有卖肉卖菜的,有卖早点餐饮的,还有衣服日用品的,小贩吆喝声、顾客卖家讨价还价声,时不时传来的几声二八车叮铃声,汇融交错,活生生一个赶集市场。
这个年代城管不严,否则这乱糟糟的景象,估计一声哨响,得出现踩踏事件。
走了一会,陈峰来到昨晚约定的包子摊,刚准备要杯豆浆,就感觉背后传来一束凌厉的目光,下意识瞄去,果然前天追了女儿满街跑的胖女人王娟正瞪着自己。
王娟夫妇开了个杂货店,不仅日常百货,还卖衣服,兴许是刚才将衣服商品挂出来时不巧看到陈峰,总之此刻的她,手里紧握着衣叉,满脸怨气。
四目相对,出乎王娟意料,陈峰居然放弃了买豆浆的计划,叼着烟,朝着她缓缓走来。
“老东西,老东西,快出来啊……”
看着陈峰嘴角带笑一步一步靠近,她紧握着手里的衣叉,朝着店里大声呼喊。
“王姐,喊啥呢?大清早的,遭贼了?”
陈峰自顾自拉了张凳子坐下,笑嘻嘻看着对方:“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陈…陈峰,你…你究竟想干嘛?”
王娟怀抱着衣叉,面色紧张,警惕着对方。
陈峰微微皱眉,敲了敲烟蒂:“我没想干啥啊,我等人呢,这不想着街坊邻里的,到你这讨个椅子歇脚而已,你不会介意吧?”
“你…”
王娟无言以对,放下衣叉冷着脸:“你赶紧走,一大早杵在我店门口,客人都不敢上门了……”
“嗨,王姐,你这话说的,搞得我瘟神一般似的,还说没生意,要不我帮你吆喝几声?”
“哎,别别别,千万别。”
王娟看着陈峰站了起来,急忙拉住对方连连摆手:“我的活祖宗,我算是怕了你了,您高抬贵手,去别的地耍吧,我错了,我道歉,我还做生意呢,别玩好吗?”
陈峰几人在这一片名声并不好,王娟知道,只要有他在,今天绝对没人光顾,保准喝西北风。
陈峰笑而不语,重新落座又抽了口烟,看了看王娟的铺面问道:“王姐,你这铺面多少钱一个月啊?”
“啊?铺面?”
王娟再次警惕了起来,盯着陈峰支吾问道:“陈,陈峰,你究竟想干啥?我求你了,我不就是那天脑瓜子被门夹了才去你家的,你放过我吧。”
“嗨,王姐,我也没说啥啊,就想打听打听,这临街哪还有铺面,我也搞一间做点小生意……”
“你?做生意?”
王娟像看怪物似的盯着陈峰,似乎太阳打西边出来。
“喂,彪子、伟煌,这呢……”
刚想回答,陈峰就看到路对面包子摊正探头探脑的章彪和周伟煌。
“峰哥,你咋在这?”
两人急冲冲跑了过来,递了根烟给陈峰:“我还以为你没来呢……”
“早来了,这不正和王姐聊天呢……”
陈峰点了烟,笑嘻嘻看着王娟:“王姐,要不再弄几张椅子?我们还有几个朋友晚点过来……”
“哎呀,我滴祖宗啊,求您了,别玩我了……”
王娟哭丧着脸,连连捧手,就差见鬼一般,这倒是让章彪和周伟煌有些糊涂,搞不懂两人究竟唱哪出。
“王姐,我真想在这临街找个铺面,你一天到晚在这转悠,帮我留意一下?”
“这…活祖宗,您就绕过我吧?我真不知道哪里有啊……”
“没事,你就帮忙留意就成。”
陈峰站了起来掐灭烟蒂:“我现在跟几个朋友出去办点事,明天再喊多两人过来给您站岗吆喝算作答谢,保管你生意兴隆。”
“啊?”
王娟吓得嘴合不起来,连连摆手:“活祖宗,您还是别来了,我现在就去找,保管给您找到,条件绝对合您胃口,真的,您别来了……”
话音刚落,王娟开始对着店里头一口一个老东西喊着。
陈峰咧嘴一笑,第一次觉得这混子身份还有点作用,他不再耽搁,直接上了章彪的摩托车,朝着井泉酒厂出发。
……
井泉酒厂,潘洪波背着手,叼着烟,来回踱步在办公室里,时不时朝着窗口望去,可安静如斯的厂道人影都没,一次次的失望,又让他一次次不愿意放弃希望。
酒厂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他无计可施,要说对于陈峰的出现没有一丝促动是绝不可能,尽管对陈峰描绘的蓝图依旧怀疑,但不可否认,昨晚他失眠了,那种既祈祷希望到来又害怕失望透顶的感觉,实在煎熬。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一早接到陈峰电话,不仅搞定了那批白酒的销售,如期上门付款取货,甚至销售量较比约定还多了一倍,这让近乎绝望的潘洪波一下子看到复盘的曙光,他焦急地连早饭都没吃就赶往厂里,可一连等了一个小时也不见人影。
“那个陈峰还没来,如果来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嗯嗯,我明白,我盯着呢,连厕所都不敢去的……”
“知道知道,您尽管放心。”
保安亭里的洪大江祛祛地挂断了电话,呼了口气,这已经是早上接到厂办秘书的第八个电话,但从对方的语气,人精的他知道对方是个贵客,一定不能怠慢。
“咚咚咚”
正当洪大江准备亲自到门口蹲守的时候,保安室玻璃窗突然被人敲响。
“谁啊?早不来晚不来的,老子正要出去呢……”
洪大江怒了一句,哗啦一声怒开了窗户,这一眼,他先是愣住,紧接着喜出望去,赶忙嬉皮笑脸地跑出门外:“哎呀,领导啊,您总算来了,您都不知道,厂长等您等到望穿了那啥天的水,急得都快跳河了……”
“什么玩意?跳河?”
陈峰被保安捧着手,眉头紧锁,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有些嫌弃。
章彪和周伟煌更是稀里糊涂有些傻眼,相互对视,各有所思,事情的发展有些诡异,可越是如此,他俩就越觉得事情靠谱,甚至都怀疑起陈峰的身份。
一直以来陈峰装傻充愣的,出手阔达,众人还一直把他当傻子,暮然回首,突然发现,原来真正的傻子是自己才对,别人那不是傻,而是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