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吃了点东西,顺利上车进了车厢,一切不安因素才暂时稳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倒没发生什么意外,一群人聚在一起,聊聊天,玩玩牌,吃吃喝喝就熬过去了,等到火车突现一阵惊叹,陈峰知道,广州到了。
火车缓缓驶进车站,众人禁不住都趴在窗口眺望,当几十层的高楼映入眼帘时,车厢内众人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
港城虽然也有高楼,但总体还是以三五层建筑为主,因为地价低,根本没人想到往上延伸,可广州作为新中国的大都市之一,那几十层的擎天大厦一下子突兀地出现在眼前,震撼力还是十分强大的,即便唐冰这类读过书的也禁不住瞠目结舌,更别提小慈和于同伟两兄妹,那张大的嘴都可以塞进两个大鸡蛋。
出了站,众人在此再次见识到什么叫人多,整个广州火车站前面广场,密密麻麻都是人,错综复杂。
九十年代的中国,是个大时代剧变的关键十年,中国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基本全面解决人民温饱问题,农村剩余劳动力开始走上外延发展和劳务输出之路,而随着改革开放和经济特区的设立,这个时候是广东发展最快的时段,当时流传着一句话“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也正是这个时候,出现了所谓的“广漂”、“深漂”……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几个小年轻也不敢到处乱跑,一个两个小心翼翼跟着陈峰和猴子,生怕一个走丢毁了终生,即便她们对周边很多新鲜东西很感兴趣,却也不敢远离。
“人呢?联系了没?”
出了站口,陈峰看着唐冰问道。
唐冰四周环顾了一圈,嘟囔道:“奇怪,我半小时前就联系过康总的,他说会派两部车过来,怎么这会还不见人呢?”
“康玉洲不像那么不靠谱的,再打电话问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陈峰微微皱眉。
就在唐冰掏出电话准备拨出的时候,路对面就发出了几声“哔哔”的喇叭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康玉洲正站在路对面不停挥手,对方开了两部车,一部黑色奔驰,一部白色皇冠,派头不小。
“顾小姐,我们准备离开了,你呢?准备怎么办?”
陈峰回身看着一直跟着的顾欣然客气问道。
顾欣然顿了一下,目光来回在众人身上扫了扫,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十几个小时相处下来,还是有些不舍的。
“哥,小欣然也是天河区的,我记得华工五山校区跟咱去的岗顶那块不远啊,能不能带她一程啊?”
唐冰看出了顾欣然的顾虑,主动站了出来。
“不…不用的,这里距离学校也不远的,我…我到前面坐公车就行了。”
顾欣然连忙摆手,一脸歉意。
“小欣然,没事的,我哥可好人了,你就跟我们一块走吧,还能省点钱……”唐冰吐着舌头劝着。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顾欣然羞涩地低下了头。
陈峰白了唐冰一眼,既然对方都开口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反正车还有位置,虽然挤了点。
一众人快步跨过马路,康玉洲和耗子赶忙过来帮忙搬运行李,客气地打起招呼。
耗子和猴子两个月没见,一胖一瘦甚至还恶心地来了个拥抱,搞得几个小丫头差点吐了。
顾欣然看着两辆崭新的轿车,一时间有些拘谨,虽然在火车上她就察觉到这些人非富则贵,但没想到一群外地人来了广州居然也这么有派头,虽然她不认识豪车,但奔驰宝马的标志还是认得的,以至于她对陈峰的眼神都有些异样,即便对方很年轻,可她看得出来,这群人中,他才是主角。
“小欣然,愣着干嘛,赶紧的,上车了。”
看着顾欣然站在路旁发愣,唐冰催了对方一句。
顾欣然哦哦两声,赶忙跟上,因为怕弄脏了车,上车前她还小心翼翼地蹭了蹭鞋底,生怕脚底下沾了沙土。
“陈总,那女娃是?”
上了车,康玉洲疑惑地看着后头的皇冠,明显比电话里说的多出一个人,而且是生面孔。
“哦,那个啊,华工外国语学院一个学生,火车上偶遇的。”
陈峰耸了耸肩,随口一答。
“学生?偶遇?这么巧?”康玉洲狐疑地看着陈峰,那眼神特别有味道。
“别特么瞎想,你还不知道我啊?都忙死了……”陈峰明显知道对方啥意思,白了对方一眼。
“哈哈哈。”康玉洲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要知道以陈峰现在的身份,如果发展个第二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他念了几句华工的名字,突然恍然大悟道:“她是华工学生,莫非……?”
陈峰将手放在嘴边,使了使眼色指了指前方开车的司机。
“陈董,这是小丁,公司新聘的司机,本地人。”康玉洲立马会意,拍了拍前方司机的肩膀介绍道:“小丁,这是咱大老板,陈董。”
“嘿嘿,老板好,我叫丁铨,您叫我小丁旧好了。”小丁边开车边半回头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说话间夹杂着浓厚的本地方言,就类似港普一般。
“你系本地人?边个区噶?(你是本地人?哪个区的?)”出乎意料,陈峰居然用粤语跟对方交流了起来。
车里几人明显一愣,倒不清楚陈峰居然懂得粤语。
小丁兴奋地答道:“老细,我系芳村区噶,您识广州话?(老板,我是芳村区的,您懂广州话?)”
“识小小,歌仔听得多姐,咩华仔、学友、梅姐,Beyond,听得多麦熟咯,简单交流冇问题,黄系好标准……(懂一点,粤语歌听得多就熟,简单交流没问题,但不标准)”陈峰撇了撇手。
“黄系哇,几标准霞,交流吾系问题。(也不是啊,很标准了,交流起来没问题的。)”小丁赶忙捧着。
陈峰笑了笑,再问:“芳村噶?它系一个区?芳村吾系隶属于荔湾咩?(芳村的?它是一个区?芳村不是应该隶属于荔湾区吗?)”
“啊?吾系哇,老细,我哋系一个独立区来噶,荔湾都系一个区,不同嘎……”(不是哦,老板,我们是一个独立行政区,荔湾也是一个区,不一样的)
陈峰点了点头,脑子里回想着过往记忆,再问:“甘而家噶芳村农贸批发市场都冇了?”(那现在芳村农贸批发市场也没有吧?)
小丁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冇噶,未听过。”(没有,没有听过!)
……
陈峰和小丁两人用粤语交流了一下,康玉洲因为长居广州,虽然不会说,但多少听的懂一些,倒是耗子简直就是云里雾里,跟天书似的。
陈峰利用交流,大概整理了脑子里一些错乱的历史线条,也对这个时候的广州有了重新的认识,他可不希望因为信息错乱而作出一些误判。
而一通交流下来,陈峰也对丁铨有了一些熟悉感,最起码说起话来少了一些顾忌。
“老板,小冰妹妹怎么对那个小丫头那么上心,一点不像她啊?”
这时候,耗子好不容易插上了话。
陈峰回头瞄了一眼,耸了耸肩:“谁知道呢,那丫头神神叨叨的,谁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切,那丫头跟您跟久了,无事献殷情,我觉得有文章。”耗子捂着嘴笑。
“艹,你个死耗子,你说夸她还是损我?”陈峰故作嗔怒地甩了耗子一脑瓜子,问道:“在南方呆那么久,交代你的事办了没?”
“办了。”耗子乐呵呵笑道:“我已经联系了不少本地人,买了好几处老房子,都在天河周边,按您画的那些圈买的,说起来这事还得感谢小丁,有个本地人,好办事很多……”
小丁被耗子夸奖着,嘿嘿笑着挠着头,说都是小事。
“老板,话说您在北二环买房可以理解,可到了这,画的地方鸟不生蛋的,买那么多老房子做什么?”耗子接着问道:“现在广州政府发展都在体育西路一带,您要是想发展房地产也该在那买啊……”
“谁说我要干房地产了?”陈峰白了对方一眼:“我是买来建工厂好吧……”
“昂?”耗子和康玉洲同时瞪大了眼睛,但他们明显不信。
在居民区买老房子盖工厂,还不是连片的,说出去谁信,只有傻子才那么做。
但陈峰是傻子吗?明显不是,如果他是傻子,那就没什么聪明人了。
“对了,戴庆慧有消息没?”
陈峰懒得解释,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