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派。

这是自伏天娇回山以来，大殿内爆发出的不知第几次争执。

沈鹤年一如既往，率先对伏天娇发难。

“试剑山庄看在同为武林正道的面子，围而不攻。但那些绿林中人可全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啊，这些日子不少同门弟子尽皆挂彩！”

“如今下山采买物资都已经难如登天，天骄，你若还执迷不悟，难道是想要天山派灭门吗？！”

早已准备好大义凛然的言辞，一开始就直接将伏天娇逼入了不仁不义的绝境。

即使往日相处不错的同门，此时也犹犹豫豫不敢开口。

她一下子陷入了孤立无援之境。

然而伏天娇却只是抱剑而笑。

“那师叔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她的眼神似乎永远清澈明亮，但看在沈鹤年的眼里，分明就是不将他放在眼里的讥讽和嘲笑。

沈鹤年咬牙切齿地说道。

“交出龙珠。”

伏天娇点点头。

“交出龙珠，然后呢？”

沈鹤年心里闪过一丝狂喜。

平时打死不承认的伏天娇，这一次居然松口了！

一定是他的施压计策奏效了。

沈鹤年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和那个什么公子羽恩断义绝！”

伏天娇轻笑一声。

“我和什么人交往，也要你管？”

沈鹤年满脸通红地走到伏天娇面前，指着她的鼻子痛骂。

“他就是个邪魔歪道，胡乱杀人！”

“他杀得都是十恶不赦的人！翻江手严北溟、天地人三魔、极地门、神火门、日月教，哪个不是杀人无数的邪教？！”

“哼！那又如何，他下手毫不留情，完全不似正道作风。而且就算那些邪教有罪，也应交由官府处置。谁赋予他杀人的权力？！”

“师叔这话着实好笑，莫非你我手里拿着的不是剑，而是律法？侠以武犯禁本就违法，既然师叔对他的作风不满，不如师叔也去挑几个邪教给我们做做表率。”

沈鹤年吹胡子瞪眼，但就是没应承下来。

他在天山派辈分高，但武功低，偏偏又爱指手画脚，伏天娇早就看他不爽了。

更何况还有公子羽的特意提醒，这让她对沈鹤年的态度就更加糟糕了。

沈鹤年一甩衣袖，继续说道。

“总之，那家伙鬼鬼祟祟，藏头露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我怀疑那家伙一定是想接近你来偷龙珠的！”

伏天娇直接笑出了声。

“沈师叔，你是魔怔了吧。先不说龙珠之事不过谣言，就凭他的武功要从我手里取得龙珠，还用费这功夫？”

一直不发声的薛万山突然开口。

“你和他很熟悉？”

伏天娇的神色变得恭敬了不少。

“不错，我和他相处过，知道他的为人，那些山脚下流传的话毫无疑问是造谣。”

沈鹤年嗤笑一声。

“知人知面不知心，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啊，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在伪装？”

伏天娇直接怼了回去。

“你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你又怎么知道那些谣言是真的？”

“空穴来风，这个词听说过没有啊？”

“那人云亦云，这个词师叔知道吗？”

薛万山头痛地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别吵了。这江湖关于他的传言很多，是非难明，瓜田李下，你以后还是别和他来往了。”

伏天娇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服气地说道。

“为什么？！”

薛万山怒声道。

“莫非你还要和他见面不成？”

伏天娇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师父你曾经教过我的，不能尽如人意，但求问心无愧。”

她心里却想的是，那个家伙居然将众人的反应猜的分毫不差。

都说人心难测，怎么到了他那里却能料知先机呢？

另一名师叔也跳出来反驳道。

“天骄，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已经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事已经关系到我们天山派的声誉。”

此时的伏天娇颇有一番舌战群儒的意味。

她立刻讥讽道。

“师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翻江手严北溟曾经截杀过你，无形剑杀了他，那他应该算是你的恩人才是。”

“今天的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人嘲笑我天山派忘恩负义？！”

薛万山深深看了伏天娇一眼，心里暗叹口气，一拍桌子，怒道。

“天骄，你处处维护公子羽，你心里还有没有天山派了？！”

伏天娇心里一酸，却依然坚定地说道。

“天山派是我的家，我愿意与天山派共进退。我之所以维护公子羽，是因为我维护的是江湖中的正义！”

“好好好，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尊师命了？”

“徒儿不敢，师父若要徒儿下山与那些贼人拼命，徒儿立刻拔剑而去。可若是师父要让徒儿违逆心中原则，恕...徒儿难以从命。”

“很好，很好，你长大了也出息了，既然如此你就不要认我这个师父好了！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天山派，以后不要说是我天山派的弟子！”

伏天娇闭紧双眼，不让眼泪流出。

伏天香忽然闯入大殿，径直走到伏天娇身旁，握紧她的手，鼓起勇气，梗着脖子说道。

“师父老顽固！不通人情！不讲道理！”

“我要与师姐共进退！”

薛万山气得捂住胸口，险些一口老血喷出，身边的弟子连忙前搀扶住他。

然而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他的嘴角却不由得勾出一抹笑意。

薛万山用颤·抖地手指着伏天娇和伏天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好，很好，你们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我就满足了你们的心愿，你们就一起逐出天山派！现在就收拾行李，立刻滚出去！”

大殿内雅雀无声。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薛万山会亲自将自己视为子女的伏天娇与伏天香两女逐出师门。

这一变故即使是沈鹤年也未曾预料。

听到这话，有人紧皱眉头，有人陷入沉思，还有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伏天娇的身躯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她低着头说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