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白发,不必相识,箫墨顺着女子与老妪擦肩而过的缝隙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似乎岁月知罚便是叫人思念而不得。来不及想好开口的第一句话便匆匆上前,于是只能站在槐树旁驻足凝望,对箫墨来说,有幸相见,哪怕一面足矣。
“看什么呢?”箫浅从店里望不到门口的人,急得拎着布便跑了出来,远远地便见到了站在树旁的箫墨,她悄悄绕到身后想吓他一下,“嘿!回神了!”
箫墨倒是配合地回了头,只是眼底未见恐慌,藏不住的都是悲伤:“看不到了。”
“什么看不到了?”箫浅摸不着头脑,探出半个身子眺望了一番才小心地问道,“你是说,你刚刚看到巽尧公主了?”
“嗯,我认得她,隔了好多人,我也认得。”箫墨转身锤了一拳槐树。被震落的叶子飘散在隔壁小贩的竹筐里,他大步跨过翻倒在地的瓜果,漠视了旁人讶异的眼神,像极了山上不讲道理的劫匪,只是被劫走的只有他自己的心。
箫浅无奈地摇摇头,她听见箫墨从腰间扔下的碎银子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也听见了他说的拿两个山梨,还能如何呢,也只能给小贩赔了笑脸,顺带拿走了筐里最水灵的两个山梨。
被箫墨惊吓到的小贩慌乱地捡拾着地上的瓜果,他纵有脾气也看在银子的份上忍了下来,更何况二人打眼便不是寻常人家,他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橘子举了起来:“姑娘,要吗?”
“你倒是好心,成,那我就尝尝,若是好吃明日我再来买。”箫浅爽快地接过了橘子,夹紧了胳膊下的布匹,一路小跑进了店里,唤来掌柜的一样做上一件。
“一会儿我不陪你回去了,你替我跟小姐说一声,我心里不踏实去找主子了。”箫墨顿了顿才说道,“箫浅,我还是觉得该和爷说一声。”
“我明白,但是小姐既然不愿意,你就晚点说吧。若是说早了,保不齐他们都会赶来,那可就麻烦了。”箫浅戳了戳箫墨的肩,“你也别太担心,我就不信她还能吃了小姐,一切有我呢,你早去晚回。”
箫墨心里嘀咕着箫浅说的早去晚回,他有些拿不准什么时候算晚,什么时候能回。想不好一件事便换一件,萧萧风过,耳畔的杂乱吵得他头疼,风里夹着不知何处而来的脂粉味,他打了个喷嚏,也无法吹散眼前依稀的背影,他思念成疾,这事也想不好。
藕荷紫的云锦宫装,衣襟都用象牙白勾了一道云杉纹,似是清冷雅洁的孤芳,青莲色的缕金挑线纱罩添了一丝华贵却不显肃穆,闻者皆可赏。
“主子,云萝翠簪还是红玉流苏?”青黛一手提着一根簪子,左右看了看不知该选哪个,只能两手都摊在了我眼前。
点了点红玉流苏的簪子,我让她再取出一样来:“配那对红宝石耳环,可否耀眼夺目?”
“那是自然,万花丛中一点红,我觉得主子今晚定比公主还要显眼几分。”青黛颇为骄傲地昂着头说道,手里灵巧地把簪子与耳环替我戴上,还扶着我的肩在铜镜里端详许久,“主子,你真好看。”
“你就哄我吧,公主的芳容艳绝天下,岂是我可比的。”侧身而起,轻轻甩开衣袖,馥郁的香气便铺满了整间屋子,我瞧着天色渐浓不可耽搁,“你去看看箫浅可备好了车,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是,主子。”
“宝马香车,郡主果真是荣宠啊。”依兰放下踮起的脚,踱步回桌旁替巽尧添了茶水,拖沓的脚步似说着诸多不满,“公主,茶水凉了,我再人换一壶来。”
“行了,别忙了,你这一下午进进出出,吵得我连书都看不进了。”巽尧搭上依兰的手腕,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坐下,“你若是心神不宁,我那柜子里有安神的香囊,若是要劝我,就不必开口了。依兰,万事无碍,都有我在呢。”
“公主~依兰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承担呢,只是依兰觉得,这事过于仓促了,等东都来信再商量也不迟啊。”依兰扯着巽尧的手晃了晃,像个撒娇的稚儿,忧愁堆满了眉宇,“公主,你真的讨厌那个郡主吗?”
“我与倾鸾无冤无仇,但是有恨。她是夜玄的娇女,我是西承的公主,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鸾安恣意洒脱,她有着我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自由欢乐,她让我显得那么可笑。但这都不是我一定要伤害她的理由,毕竟这一切也不是她能选择的。但是只有伤害她的代价才能让苍珩和风离卿精心布局的场面失控,才能让他们感同身受我的痛。欺瞒将信任一点点瓦解,保护变成了圈禁,最爱的人对自己恨之入骨,此等痛快之事,你要我如何能等!”巽尧眼角噙着泪,红丝网住了褐瞳,奋力一掌拍在了桌上,掌心的酸疼稍稍抵消了一两心尖的酸楚,“依兰,这事与他人无关,我不会告知父皇,这是我的复仇,是我一人的罪孽。”
依兰握着巽尧的手吹了吹,又用掌根揉了揉,看向她的双眼盛满了心疼:“公主,依兰陪着你,永远都陪着你。”
“嗯,对了,今日上街时,你可有什么不寻常的感觉?”巽尧回想着那时的异样,似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炽热而浓烈,她并不想疏离却没有过于熟悉的感觉,一时间竟想不起在哪儿遇见过。
依兰努力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公主,怎么了?”
“没事,我想到了一个人。”巽尧有些吃惊地握紧了双拳,她也不知那个身影是何时出现的,只是恍然间又想起那夜、那茶摊、那个不曾刻意相见的身影,“难道是他?”
“公主,你说谁?”依兰疑惑地瞪大了双眼,“他是谁?”
巽尧微笑着摇摇头,在心里劝慰自己少些胡思乱想,可嘴上还是出卖了自己:“依兰,你替我将那墨玉坠子寻出来。”
“墨玉?”依兰皱着眉无解,“公主,那墨玉又不值钱,你寻它做什么?是有一块小坠子,你说通透难得才留下的,这陡然间我还真不知塞哪儿了呢,回头我仔细翻找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