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是不知道去哪里,做什么,怎么做,闲居九重天也未感觉有个什么,但如今已然有了线索,便不得不焦灼几分。
秋来气爽,孚寒殿好花谢尽,晏和不免出去溜达溜达。
溜达着溜达着,晏和又忍不住去了天宫门。
想着守门的小将军那般好说话,应也不会太严苛。
银袍小将军立如松,正气凛然。
晏和行了一礼,徐徐道:“昨夜父君母君忽入梦来,晏和亦念及寒山旧物,思乡情切,不知小将军能否通融一下?”
银袍小将军冷面:“不可,还请小殿下不要为难在下。”
晏和:“…?”
上回不是还挺好说话吗?
果然还是因为上回算是因公外出的缘故吧。
无情遭拒,脸薄的晏和自然不多作纠缠,礼貌告辞,转身回殿。
银袍小将军凝视着晏和远去的背影,心想礼颜、剑泫二人诚不我欺,上神也是讲道理的,并不算太难伺候,大可直言不讳。
…
上回奉命征讨夔牛一事,原想着事成之后向天帝要块天宫令牌,以后来往寒山也更便利些,却不想,当日伤重回天,天帝直接将备好的赏赐差人送进了孚寒殿,如此这般,若是自己次日复命时再去讨赏,倒是有几分挟恩邀赏的意思了。
转念又想,此趟若要远赴南淮细查此事,必要一番时日,长久不在九重天,也须向天帝天后交代个说辞,这么一想,一块天宫门令牌倒算不得什么,关键是要得到帝后二人对自己下界的首肯,这样一想,晏和倒是释怀许多。
…
金秋事忙,冬节又将到来,九重天之上,简直忙得一团浆糊。
三公主云澜与魔神微生迟和亲之事已然落定。听闻三公主还为此去重华宫大闹了一场,扬言自己只嫁给颜绝太子云云,惹得帝后头痛了好几日,如今云澜被禁足凝月殿,婚期也只得后延。
铸决世子则是很快搬入了听风殿,殿内赏赐之丰厚华贵让来送旨的重华宫侍者也咋舌,铸决之威势在九重天之上也更为显赫。
但铸决其人到底也不是白食俸禄之人,雷伤方方初愈,便自请去了剿杀上古凶兽穷奇,去时立下壮志豪言,不屠穷奇誓不归。
云汲也被急召去了边关镇守神魔之界,就在晏和与书灵立契的那几日,寒山也是地处神魔交界处,想来那日云汲来孚寒殿,约莫也是商量此间事宜。可惜,那日晏和醉酒睡着,而后又在元元阁熬了个通宵,云汲几次来访竟都没见着。
晏和对此也是万分遗憾,寒山毕竟还有寒族神祠在着,云汲若要宿居此地,原本也可多托他照料照料,却又恐恰巧撞上微生迟,云汲一向嫉恶如仇,二者剑拔弩张,局面更不好收拾,便也作罢。
而孚寒殿则对外一直抱病。
本来孚寒殿称病也是十有八九的事情,一半是真伤未愈,一半是闭门谢客。
九重天众仙闭闭眼就过去了。
但直至孚寒殿的小殿下直至除夕岁宴也没有出席的意思,众神才觉不妥。
重华宫、凤藻宫两处主宫也托人来瞧过,也只见得晏和病得更加瘦弱苍白。
帝后一时也无法怎的,只能送来一些赏赐聊表慰藉之心。
皎梦殿、凉绪殿、缕情台等与晏和平日交好的也曾私下访过,但大多都是略微坐坐便走了。
倒是凉绪殿却是深夜来访,为孚寒殿奏了一曲安神歌,据传颇为有效,晏和几日里倒好睡了不些。
颜绝便连连来了三日。
今夜,又是一曲弹毕,因着白日里睡了好些,不通音律的晏和这次倒没有直接睡着,便强打精神来捧场:“好,好…殿下妙音…晏和叹服…。”
照例着了一袭青衫的颜绝,如竹如松,从容收弦道:
“殿下想做什么便大可去做,颜某须提前告知一声,殿下所为未必对时局有所影响,殿下所汲汲之事,也未必与殿下有关,此趟筹谋多是白费心神,只是小殿下年幼,多去历练历练也好。”
“…”晏和觉得很苦恼,明明自己什么都还没有做,就已经被能掐能算的颜绝看破。
为什么御宁和云澜会喜欢他呢?事事被看破,不是糟心吗?
“…那此事与太子殿下也无关系吗?”晏和惴惴试探道。
“有关系,但也没有太大关系。”颜绝仍然从容,“我今日来劝小殿下一句,是因为你我在这些事上都是一样的位置。”
“澜殿下和亲一事,也与殿下无关吗?”晏和直球试探。
近来,好像是听闻二人倒有一段风月呢。
“与颜某无关。”说白,颜绝拂袖而去。
“…”晏和汗颜,是不是问得太八卦了些。
澜殿下和亲一事总归也是蹊跷,三公主云澜好歹也是帝后的亲生女儿,也是云泓的亲妹妹,虎毒尚且不食子呢,神魔之力自来是相抗,如自己姑姑玉瑶这般被魔神真心相待的,也是产子而亡。云澜若要应了此行,大多是没有活路的。帝后没必要明着硬着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多半是借着和亲备战,甚至三公主拒婚禁足这一出说不准也是天族自己商量着演出来,晏和揉揉困倦的眼睛,心道自己尚且知道此间蹊跷,颜绝又何尝不是心里有数呢。
倒是铸决一事,晏和却颇为想不明白,按理说,铸决飞升宴动静如此之大,且胸怀大志,按天族行事的路子来看,帝后二人应事事防范才对,反倒委之以重任。降服穷奇可比镇杀夔牛来得凶险多了,但降服之后所得的功劳和声誉也亦更大,直白的讲,若是铸决此战告捷,那便是神界当之无愧的第一武将,于人间的威望也会直逼天帝。
大概是做人做事高调与低调都各有好处吧,避世者令人心安,不易令人想起;张扬者人尽皆知,反倒令人不敢动他。
总之,晏和这几天闭宫不出,思考人生,非常惬意。
问灵书含括天地文献书卷,八卦小说,奇闻逸事,无所不知,唯一值得苦恼的事是书灵话太多了,一放出来,就喋喋不休,实在有扰清净。
而另一件烦事是为着装病,须得清减饮食。
总而言之,近段时间,晏和唯一可做的一件事就是韬光养晦。
毕竟,闹大事总得给人点时间来铺垫铺垫才更自然,也才更能让人有心理准备。
直至除夕夜,晏和才觉得差不多是可以出来捅娄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