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我告诉了你…”颜绝苦笑,“不过你原来也是自己凫水出了水宫,不过是多费了一份心力,因而料想避水珠给你也不过是做个人情,不会影响太大。”
“那按你原来算到的,后来的九重天又会如何呢?”
“神魔交战,你与我…皆是被交易的物品。”
颜绝语意艰涩。
晏和亦埋头沉思。
“那…现在又会如何呢?”
被当物品交易也太惨了,想到二人境遇相似,晏和微微放下戒心,却是半天听不见回答。
抬头看才发现颜绝已经闭眼掐指算上了,面色苍白。
预知天命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的确是自己着急了。
灯下寂静无声,闭眼的颜绝风华更甚,晏和不觉想起两年前初入九重天时二人相遇的情景。
夜风过林,席卷飘落下来的竹叶入门,晏和起身去关门,却看见一道玉白身影似乎正踏着小径朝此处走来。
是御宁!
太尴尬了,今日傍晚才拒了御宁的密谋之邀,这要在颜绝处被逮住,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便是有嘴也说不清。
转身瞥见殿内还有一扇修竹纹屏风,晏和神使鬼差的躲了进去。
“吱呀——”
晏和刚刚躲好,调整好心神,方才半掩的门就被打开,御宁聘婷的身影被烛火拉长,倒映在幕墙上。
御宁坐在了晏和方才落座的位置,执着自己用过的杯盏看了一会儿,却是静默无言。
正当晏和打着哈欠,觉着御宁深夜来访看见颜绝睡着,快要离开时,倒映在幕墙上的两个身影却突然拉近了距离,御宁像是坐在颜绝怀里似的,轻轻搂住了颜绝的脖子,吻了上去。
屏风后的晏和屏住呼吸,问题不大,问题不大,小场面,这情之所至,谁都难免,只是自己在一旁偷窥就显得特别猥琐,正撇开视线时,颜绝清冷的声音凉凉入耳。
“…怎么是你?”
映在墙上的身影微微停滞,晏和也觉得颜绝此言很是不当,幸亏自己刚才躲开了,不然又是一场修罗场对峙。
“你以为是谁?”墙上两道身影似乎又贴的紧密了些,御宁柔情之下却带着愤恨,“她又来找你了?”
晏和咯噔一下。
“不是她。”
“阿绝你最好认清时势,如今天族岌岌可危,微生迟又紧逼不让,三公主和亲之事已是板上钉钉,我,鲛族御宁,才是你的良配。”
颜绝叹了口气,似是在微微推开怀中人。
“也罢,待到明日晓晨时,你就会明白一切的结果了,只是帝后既毙,云泓被困下界,就再也不会有人护着你的三公主了。”
晏和一时心神大乱,捂住心口,抬眼看向颜绝,却感觉隔着屏风的颜绝也是僵硬不动。
“你…”颜绝淡淡出声。
御宁却叹了一口气。
“颜绝…我…永远等你改变心意…”
说罢不再多作停留,起身推门离去。
直至轻柔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不见,一脸震惊的晏和才挣扎着从屏风后探出头,望向同样脸色苍白的颜绝。
“颜绝…真的吗?帝后毙了?”
颜绝无言点点头。
“那以后又会如何呢?”
“抱歉,兹事体大,为了小殿下好,颜绝已不能把推命算理之事再告知了。”,似是觉得自己方才语气太过强硬,又缓声补充道,“只是如今时局与往日大有不同,小殿下暂且宽心。”
颜绝背过身去,带了几分逐客之意。
自觉偷听此事是自己不对,晏和拘了个礼,顺势告辞。
失魂落魄地走回孚寒殿,却觉初夏夜风也足够刺骨。
时移事变,御宁与明焉将有谋划是不错,但没有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大概是自己拒绝了她们,担心走漏风声,所以连夜行动吧。
晏和苦笑,如此看来,这二人倒也不是不可合作之人。
只是,帝后若是陨落,九重天一下子就少了两位上神。
铸决丧志,玄切亦正亦邪,自己又是微生迟表妹,哦,还有一个被天族囚禁五百年的景渊,神魔若是交战,偌大的九重天便只剩云汲一人苦苦支撑。
正思量着,走到殿前,才发现本应空无一人的孚寒殿灯火满堂,在氤氲夜色中,格外醒目。
感觉情势不对,晏和赶紧趋步走入,却发现早有人坐在主位上等自己。
此番相遇,云汲早已是天族储位待定之人,出席的场合众多,为着礼仪周全,穿白比较多,今日再见,却是着了一袭黑衫,一如往初相见。
“云汲——”晏和试探着叫出声。
神色茫然的云汲才微微抬眼看着眼前人,似是怅惘,又是欣喜,神色难明。
“…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夜,我以为你走了…”
“我去了凉绪殿,找颜绝问了些事。”
“什么事?”
“天命气数之事,颜绝算出来了,但没对我说…”
“事在人为,不必挂怀这些,阿和——”
“云汲——”
二人同时开口出声,晏和却是顿了顿,总觉得这趟浑水自己或许不该淌,帝后殡天一事,还是由旁人告知才好。
“没事,你先说。”
“寒族一事确有疑点,但我已查过父皇母后不曾对寒族做过什么,不管你信不信,但我对你,对寒族的确是没存一点加害之意,若你仍是介怀,凤簪一事大可取消,若你相信我,明日我册封之后,就直接定下我俩的亲事,若你嫁我,云汲敢以性命作誓,绝不相负,不知你意下…”
晏和沉默了,寒族之覆,何止云汲在查,自己不也一直在苦苦追寻吗?如今虽说是已知晓真相,也无报仇之意,但趁此机会解除这半个不成文的婚约,也是好的。
正要开口应下退婚一事,殿外却有急报传来: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天帝陛下和天后娘娘…”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有事直禀便是。”
通报使者打断了话至喉间的晏和,迫切等待回答的云汲很是不耐烦。
“帝后驾崩了——”
殿内众人神色瞬间大变,神官侍女的议论声纷起。
脸色铁青的云汲回头用目光一一压下,跟着通报使者走出了孚寒殿。
晏和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