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祝为民有些心浮气躁。
这也难怪。
他虽然是祝队长,但日常也就是挂个名,军事训练有冯朱操心。
对于队员的品德教育。
好吧。
这还是王静斋私下告诉他的新名词,也以王先生为主,这让他反而成了最悠闲的人,除了上课就是上课。
而渐渐的,在周家祠堂的课程,听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让说书的孔先生很不满意,一番交涉后,祝为民连忙打招呼赔礼道歉,并且表示,今后的课统一放到上午来上。
这样就不会影响书场生意了。
这样做的结果是,孔先生吃完早饭后也时常去周家祠堂报道……
眼下队伍一分为二,王静斋带着两个老手先去,祝为民是剩下二十个棒小伙子的头,等信号出来后,按照计划行事。
虽然个个身强体壮,但都是老实的庄稼汉子,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行动,祝为民一路山不停的给他们做思想工作,才让他们勉强保持冷静,于是这些人内心的压力和烦躁都转移到他头上去了……
“为民,等我信号!”王静斋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冯、朱也站起身来。
“再等等,等更夫过去后,我们就行动。”王静斋低声吩咐。
约莫三五分钟后,远处传来竹梆子和锣声,还有更夫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二更天啊……”
等到声音消失,王静斋轻轻拉开门,探出头去,左右张望一下,将门开的大些,闪身而出。
冯有福和朱志英也跟了出去,手上还拿着长柄工具。
祝为民把门轻轻关上。
三个人一路上贴在屋檐下的暗影中行走,王静斋从小在这里长大,对道路小巷非常熟悉,很快就摸到了下午打碎酒坛的地方。
在这扇边门上方,就是高高的岗楼,日夜有人驻守。
可这扇门及其周围三尺宽阔的墙角,恰恰是个视线的死角。
除非岗楼上站岗的低着头瞪眼朝下,才能看到发生的一切。
但这里是七场镇,是唐全寿老爷的地盘,赤佬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
再说晚上站岗的也都是二流子**,有这个时间打打瞌睡不好么?身上军大衣一裹,靠着围栏睡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三人闪到门边。
王静斋手里是一把十字镐,这里是死角,别人看不见,也意味着一丝光线都没有。
王静斋半跪在地上,手指在石板上不停的摸索。
随即他单手提起十字镐,将镐尖插入两块石板的间隙中,然后站起来,双臂握住十字镐的镐柄,用力向前一推。
毫无声息的一块石板被撬了起来。
冯有福立刻将石板搬起,旁边朱志英已经在地上铺好了破布,然后帮着冯有福将石板放到破布上,同样都在寂静中完成,一点声音都没有。
三人无法炮制,很快掀掉了四块青石板,露出大约五尺见方的夯土地来。
王静斋高高举起十字镐,当镐头落下时,手中刻意收了把劲,“嚓”一声极轻的响声,镐头深入夯土中。
“果然松了!”朱志英忍不住轻声说道。
这些街道上铺石板,地下的的地基都是用三合土夯制而成,又被人长年累月的踩踏,车走马行,雨水渗入,时间一长,土质被压的极其结实。
三合土名义上叫土,实际上是土法上马的水泥。
用黄土、石灰、细河沙三种材料按照比例混合。
黄土、沙子都要细细筛过,确保颗粒匀称,然后掺上三层左右的熟石灰,搅拌均匀后用木锤反复捶打,使之相互渗透,然后放置一段时间做到“熟化”,只有熟化后的三合土才可以用来打地基或者铺路。
三合土在制备时工艺虽然简单,但会消耗大量人力,使得其价格颇为昂贵,所以筑路便是个大工程,哪怕是在富庶的吴地乡间,铺路也是值得被广泛传扬的善举。
浦东不少地名便是以姓氏+路来命名,就是为了表彰某家大户的善举。
这种高制备成本带来的优点就是相对方便的原材料收集以及非常良好的使用体验。
用手三合土铺就的路基,寻常铁铲一铲子下去,最多深入一分,并且反弹的力度会震的手发麻,甚至会崩坏铲子的刃口。
若是按照这个效率不知道要挖到猴年马月。
可为何现在土质变得如此疏松?
奥妙就在下午打碎的那两瓮糟烧上,这是槽坊自己酿造的土烧,酒精度极高。
乡下人酿酒讲究个实惠,不但要味道香,度数也要足,最好一杯下去人就倒了,这才会让大家花钱。
这年头又没什么制酒标准,酒精度数高低全凭制酒师傅掌握。
这些糟烧的酒精度至少在65上下,可以直接拿来消毒用,实际上祝为民家里也确实存了点,不是为喝,就是生怕万一自己有个伤口,好及时消毒。
保卫三中成立后,总部里也放了一小坛,派的也是这个用场。
当然,这一小坛糟烧经常莫名其妙的减少,而负有保存之责的冯有福对此一问三不知,时间一长,祝为民只好亲自严加保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当下午这两大坛子,加起来足有小一百斤的糟烧被打碎在地后,酒精飞快的渗入地下,然后在烈日导致的高温下快速挥发,连带着就让土质也变得疏松起来。
加上来不及完全蒸发的水份,虽然这地基依然很硬,但已经不再让人绝望。
王静斋手脚麻利,十几镐下去,将土层凿松,随后冯有福和朱志英轮班换岗,挥舞铁锹挖坑掘壁洞,等土质再变硬时,王静斋再来凿几下。
很快一个通向院内的深坑通道挖好,由于有详细图纸,这个坑的院内出口恰好位于岗楼的下面。
随着王静斋几铲子下去,轻轻的哗啦一声,新鲜空气透进来,他谨慎的伸出脑袋看了看,一切如常,院内非常安静。
他将洞口略略扩大,闪身钻了出来,冯、朱二人也这样进入院内。
三人躲在木质岗楼脚下的阴影里。
王静斋指指自己,朝上努努嘴。
随即借着阴影攀住了木横档往上翻去,眼看他仿佛一只灵活的猿猴。
冯,朱二人都是敬佩不已。
没一会,王静斋又翻了下来,背上背着一支步枪。
随即,他又翻上第二座岗哨,如法炮制。
整个唐宅有四个这样的岗哨,但从图纸来看,另外两座对接下来的行动影响不大,也就暂且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