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你一时想不通也不急，我替你上课去吧，你自己安静下来在琢磨琢磨。道理我都给你讲明白了，是不是能领悟就看你自己了。”

“我告诉你，这个道理你必须自己彻底想清楚，冯有福的工作还等着你去做呢！”说完王静斋双手背在身后，潇潇洒洒出门去了。

“先生，等等，老冯哪儿……”祝为民急了。

冯有福是好人，热心爱国讲义气，但因为不识字的缘故而颇为暴躁，做事情从不考虑，感觉对了就去做。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辛苦“打”来的金条要用做给忠救军的广德总部人士送青春素，估计能气得跳到村头那颗大桑树上去，“钥匙头，钥匙头”的叫上半天（本地人管知了和知了的叫声叫钥匙头）。

“这是交给你的任务必须完成！”王静斋脸一板“做不到，就给我把‘灰色隐蔽、积蓄力量、长期埋伏、以待时机’用正楷抄100遍，然后再去说服他，要是还不行就抄200遍！”

“先生，你当年就就是这样对我的……我……我”祝为民傻了眼，当年在王先生手下念书时，因为调皮捣蛋还是吃过点苦头的。

别的不说光《总理遗嘱》、《建国方略》，知道现在他都能倒背如流，并且一手好字也常被人称道。

说起来都得感谢王先生当年的“教诲”……

祝为民想到以前的日子，嘴角倒是不自觉的挂起了微笑，但眼角还是不自觉的抽动几下，显然那些“教诲”对他的刺激很深……

“别油腔滑调！”王静斋见他这番模样，原本严肃的神情立刻破功，他强忍笑意道“你把这十六个字给我好好想想，动动你的狗脑子！”

王静斋顺手在他脑门上翘了几个“毛栗子”，这是教书先生对付调皮孩子常用的惩罚手段。

虽然常有教育家呼吁“体罚为教育之耻辱”，但对上祝为民这种顽劣孩子，若不上点手段，还真压不住。

当然了，上了手段也没压住的比比皆是，否则王静斋当日就不会摔个四脚朝天，趴在床上三天下不了地了……

“灰色隐蔽、积蓄力量、长期埋伏、以待时机”祝为民把这句话翻来覆去的念了好几遍，觉得若有所悟，但还是隔热层纸，水汪汪的小眼睛看向王静斋。

“先生，你在给我解释解释嘛……”如果他背后有条尾巴，那估计此刻摇得比华生牌电风扇的叶片还快。

“哼，小猢狲”王静斋摇摇头“严格来说，我告诉你就已经是违反纪律了，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也就便宜你了。至于具体原因，自己动脑子去想。”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王静斋仿佛也回到了当年的课堂上，看着脑子聪明却性格顽劣的学生。

师徒双方在课堂上与放学后便是经常这么相互斗法，彼此都乐在其中。

十年时间，一晃而过……

现在两人都远非当日了，祝为民固然已经有了“一方豪强”的样子，而王静斋，则更是成为一个优秀的干部。

双方再次碰面，就是为了帮助乡亲们在这个艰难的世道上活下去。

“记住，这十六个字，只能你自己知道，没有我的许可，不允许告诉任何人，但其中的精神你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方法表达出来！明白嘛？”

“是，先生”

王静斋笑笑，一撩长衫下摆，快步而去，开在祠堂里的学习班正等他去上课呢……

……

祝为民满脸晦气色重……

要说服老冯……，这实在是头痛啊。

但这事必须得办。

自己手下这点人马中，冯有福是唯一能跟着自己去广德忠救军总部的人。

冯有福这种老行伍，实际上说难听点就是**，但这个**天良未泯，主动弃暗投明，平时他一身的江湖气让祝为民眼皮直跳，但到了眼下这种时候，还真得靠他的社会经验与江湖门道才能保证自己一路上太太平平。

相比较而言朱志英年轻也更好说话，但也因为年轻，冲劲有余沉稳不足，从浦东到广德这一路上都是东洋人的地盘，自己还带着贵重的“青春素”，这玩意在后方的价格能翻好几倍，是谁看了都眼红的，行程中只能尽可能低调隐忍，才能避免更多麻烦。

换成朱志英那个性格，一言不合就开枪拔刀的，莫说王静斋不同意，就是祝为民也不敢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他手上。

“哎……”祝为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

眼看太阳下山，他肚子开始咕咕叫，便寻思去镇上吃点东西。

……

“来来来，两斤羊肉！一斤，不对，半斤……哎，哎二两糟烧……”

刚走上直街就听到冯有福扯直了喉咙在喊。

“这个家伙，倒是实在人，现在倒是真的开始戒酒了！先生，真是厉害啊！三言两语就让人服气，这份本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到手……”

“郑老板，你手不要抖！妈拉个巴子！俺老冯又不是不给钱！哎，哎，他娘的！让你手别抖别抖，你发疟疾啦！哎呦，哎呦一提酒被你抖掉三成！侬伐作兴啊！”冯有福急得声音都变了，南腔北调的话语都出来了。

冯有福是个老**，又仗着自己“抗日有功”吃饭不给钱是常事，害得祝为民到处给他擦屁股。

可王静斋来了后不久，冯有福便规规矩矩的。

只是，他这丘八气实在太盛，郑家羊肉的郑老板一辈子老实，甚至说有些窝囊，见人都不敢说话。

但他的羊肉地道，所以虽然生意道江湖诀不行，但在六场这个小镇上，大家倒都是喜欢去他家吃伏羊喝烧酒。

郑老板也本分，不管是肉还是酒，向来是能多给就多给些，用他自己话说“都是乡亲，太克扣，做人就不上台面了……”

“郑老板，你别怕，老冯就是馋酒，没坏心思，你给他这碗补满，给我也来二两酒，一斤羊肉，都算我账上……”祝为民心里一动，也踱进了郑家羊肉店。

郑老板一听是祝先生的声音，顿时来了精神，腰杆也直了，手也不抖了。

“冯长官，这半碗算我送你的！再给你补一碗，不收钱！”说着又递上一碗来。

“咕噜”冯有福眼睛都直了，喉头上下蠕动，片刻后悻悻道“算了算了，老冯现在每天只能喝二两，多了不行，做人说话要算数……”

“你倒是有节制啊……”祝为民拍拍冯有福肩膀，两人在一张摇摇晃晃的八仙桌前坐下。

“郑老板，那半碗酒给我吧，我也喝不多，就和老冯凑个兴头……”

“那怎么可以？”郑老板不高兴“我不能占你便宜，好吧，一会儿羊肉多给你点……”

说着泡上两杯茶，和酒一块送上来。

这是本地吃伏羊的特色。

虽然是羊肉店，但客人进门先上茶，润润嗓子，然后再喝酒吃肉。

等到酒足饭饱后，再喝喝茶聊聊天，也算是半个茶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