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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之北确实严寒,北风呼呼地刮着,雪也未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不多时李青凤的发梢上便已染了一层薄雪。逆风而行不易,李青凤听从凤玦的建议,稍稍飞得低了些,果然风的阻力也小了许多。

秃鹫继续往北引着路,飞过了皑皑一片的草原,到了更北边的一处山崖便哀鸣着盘旋于其上。李青凤猜测,这便是鸟巢的所在地了。同凤玦交换了个确定地点的眼神后,各自落于崖顶上。

山崖并不高,李青凤稍一探头便望见了崖底。然而,虽一眼就能望见底下的雪地,但却未见鸟巢,秃鹫体型较大,它们的巢应该比普通鸟类的要显眼些才是,于是回头问道:“凤公子可知秃鹫习性?”

凤玦学着李青凤的样子,低头看了看崖下,边答道:“秃鹫虽属猛禽却食腐,所以没什么宿敌,即使把巢搭在无障碍物遮挡的崖上,也不用担心巢中雏鸟遭到袭击。可这里却没有鸟巢。难道是被毁了?”

“若是它们的巢与雏鸟一并被毁了,为何崖底空无一物?”

白茫茫的雪上落个什么东西都能一眼看见吧?可雪地里除了一堆堆的雪卷,并无他物。

“总不会有人连同鸟巢、雏鸟一并偷了吧?”凤玦话才出口,如醍醐灌顶般提醒了他自己:“该不会……”

“不会。”李青凤无情地打断了他,“大费周章地偷个鸟巢做什么?”

要么,是风太大了,雏鸟跟鸟巢一起被刮下山崖----若真是如此,崖底又怎会空空如也?被大雪覆盖了吗?

李青凤想起李智刚才的话:“有妖”。

是什么妖呢?针对他们的?直接冲着来不就好了,又为何如此迂回?是想把他们引到无人处,杀之?那么,现在应该是动手的好时机,却没有动静。在等什么?

“我们到崖下看看吧。说不定是掉石缝里了。”凤玦的提议虽打断了李青凤的思路,但敌在暗我在明,与其在此冥思苦想,不如先把雏鸟找到。

“好!”

两人各自御剑在山崖的岩石缝里细细寻找。

半个时辰过去了,整整一面山崖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未见一点蛛丝马迹。

两人站在崖底,望着仍顶着北风在天上艰难盘旋的秃鹫叹气。

累得气喘吁吁的凤玦道:“想必它们也是苦寻未果,方才找我们帮忙的。”

“不对。”李青凤看着闪光的鸣竹道,“戒备!”

“什么?”

凤玦尚未反应过来,便被鸣竹的防护罩包裹着了。鸣竹尽力护住二人,一时间金光如火花般闪耀。眼看着保护圈渐渐缩小,李青凤忙将栖梧挡在身前,左手设结界印抵住剑身。随着李青凤灵力的加注,光圈又扩大了些。

对峙了一刻多,李青凤逐渐看清了在风雪裹挟下若隐若现的对方——一个头戴纬帽的白色身影。李青凤果断地撤下结界印,改换成八卦印。虽单手结八卦印的威力弱,但还是逼停了对方的攻击,变被动防守为主动攻击了。

那人不紧不慢地后退了几步,丝毫不慌。轻轻撩起纬帽一角,露出娇弱的脸庞:“看来,猪獾的妖毒已全解了。”

果真是她!可惜当日在湖边李青凤错将鸣竹的反应当成了湖中百鬼妖的感应。

只是,她怎知李青凤中了妖毒?

李青凤顾不上细想这许多,问道:“解语花匆匆一别,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解语花一别?”那姑娘并未回答李青凤的问题,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雪白的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红霞。“秦夫人如此直言不讳,不怕这位公子吃醋吗?”

凤玦低下了眼眸,李青凤却讥笑道:“姑娘当日袖手旁观,又一路相随,为的是今日偷雏鸟吗?”

姑娘的眼神里突然闪着恶狠狠的光,从袖中甩出一团血肉模糊之物,咬牙切齿地道:“雏鸟这种东西,最是忘恩负义。父母将她一口一口地喂养长大,她羽翼渐丰便会抛父弃母离巢而去,徒留满腔爱意的父母于空巢中。”说着便解开纬帽的系绳,随后将纬帽取下抛在一旁,“不若早早除之,免得做父母的日后伤心。”

那一团鲜红的血肉在皑皑白雪中格外刺眼。

凤玦义愤填膺地道:“父生子,子生孙,乃是自然规律。亲鸟投喂雏鸟,亦是为了血脉的延续。照你这么说,万物都不必有新生了?”

“新生是生命的延续,是活着的希望。”那姑娘身后突然卷起了狂风,狂风怒吼着将冰雪铸成利剑,剑锋直指李青凤跟凤玦。

李青凤见状忙将栖梧插入雪地,凝聚周身灵力于双手,飞快地结着八卦印,鸣竹闪着耀眼的金光护住二人。然而狂风依然吹得李青凤的眼睛痒痛难忍,霎时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努力了几次都无法再睁开眼睛。

李青凤心内暗道一声“糟糕”。

狂风包围着他们,一时间只能见到鸣竹的金光,直到李青凤的八卦印结成,与那姑娘造就的冰雪利剑相抵。

那姑娘歇斯底里的咆哮随着狂风在他们耳边嘶吼着:“没有新生……没有雏鸟……就不会有念想……他就是我的了!!!”

“她在说什么?”凤玦虽灵力不济,此时亦尽力施法撑着防护罩,不让狂风将他们卷走。

“不过执念罢了。”李青凤又加了些许灵力于八卦印上,“你自己撑住!”不能让敌方发现她眼睛的毛病,要速战速决了。

凤玦勉强答道:“我尽力!”

李青凤本想再交代一句,又觉得多说无益----还是相信凤玦有能力自保吧。

李青凤再次加注灵力将八卦印往前推进了几分,在八卦印击碎冰雪利剑的同时,收起鸣竹、拔出地上的栖梧直指对方。

那姑娘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召来巨大的雪卷向李青凤袭去。

然而,雪卷再巨大坚硬终究是一团雪,栖梧轻松一劈便令其再次变成雪花了。

那姑娘不死心,接连向李青凤扔了十数个雪卷,皆被栖梧一一砍成雪花后,又故技重施造起了冰雪利剑。与方才不同的是,她先卷起雪雾以遮挡李青凤的视线;再将利剑藏在雾后。

哪知李青凤此时早已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就不看,好在这两年她已练就了听声辨位的本领;现下虽有风声干扰但也能听出五六分,何况还有栖梧剑灵相助,对手轻易伤不了她。

为求速决,李青凤祭出天枢剑诀,只见栖梧幻化出数十道光剑穿过雪雾将冰雪利剑击碎,本体则随着李青凤的意念,向那姑娘刺去。

那姑娘召来一团雪挡住栖梧的剑锋,使其难再往前刺进分毫。李青凤再次试图睁眼失败,只在眼缝里看到栖梧难进一分是被雪花盾牌挡住,当即决定变天枢剑诀为天璇剑诀;栖梧抽身退出,在空中飞行一圈,将数十道光剑重聚剑身,李青凤再施法令栖梧重重落于身前的雪中。栖梧的剑气顺着雪地击向那姑娘,逼得她连连后退以躲避剑气。

李青凤飞快地睁了一下眼,见一击未中,再施法改天璇为摇光,栖梧直指对方然而近身后仅绕着她身体转圈,速度快到栖梧的剑影都在她身周形成虚影了。

摇光剑诀不是杀招,旨在将对手困在原地。李氏对付小妖们多用此招,既唬住了小妖,让其不敢动弹;又因目标不移动,特别方便使用镇妖符,省时节力。所以李青凤轻车熟路地抛出数张镇妖符,预备先将她定住,再收入锁妖囊。

可是,这姑娘不是寻常小妖。

那姑娘若是待着不动,栖梧是伤不到她的。但她又怎么会相信李青凤出剑不是为了伤她?又见李青凤甩出几道朱砂黄纸,直直向她而来。便抬起双手,一阵龙卷风从她手中生成,镇妖符竟随着风向扶摇而上。

李青凤若是睁着眼睛,见她竟有此技能恐怕会撤回摇光剑诀。可偏偏李青凤此时被大风吹得不得不再次紧闭着眼,只知栖梧、符咒皆未命中目标,便又施法加快了栖梧的速度。

而那姑娘以为李青凤能有如此定力,龙卷风当前亦不退缩,定是有强劲的灵力傍身。又想起主人当年竟从她手下败逃,如今已事隔数年,此时的李青凤她恐怕更对付不了。这飞速涌动的剑气已将她困在原地,得想办法先脱身。思及此处,便减弱了龙卷风的威力,试图在栖梧的团团剑气中找到出路。

但她不知道的是,当她分心开始躲避剑气时,栖梧没有规律的走位就是杀招。

“啊!”随着一声惨叫,风雪瞬间退去,天地间一片清朗。

栖梧自行飞回了李青凤手中。李青凤终于腾出手来,重重地揉了揉眼睛,少了风雪的摧残,她的眼睛总算能微微睁开些了。

那姑娘倒在雪地里,一手撑在厚厚的雪上,一手捂着被栖梧刺伤的胸口,脸色惨白。李青凤虽知栖梧伤她不浅,可她的伤口却无血流出。

那姑娘虽被刺伤在地,但气焰依旧嚣张:“今日是我败了,杀不了你也杀不了她!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你最好让她好好地待在襄州,别出来到处晃悠。否则我定杀不饶!”

李青凤不明白:“你在说谁?”

那姑娘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她跑了就跑了,再出现在这世间就不怕噩梦重演吗?”

李青凤猛地惊道:“你是……”

“不必知道我是谁,”她勉力站起,抖着双手整了整衣衫,“今日非我好心,她若是不能藏好,休怪我追之杀之。”说罢便化作清风消失了。

李青凤心中已然明白她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外之音。

“青凤!”

李青凤回头看去,原来是凤玦。方才少了鸣竹的防护罩,很不幸地被狂风吹得连连后退,若不是被逼到了山崖脚下,退无可退了,此时他还不知道被吹到哪儿了呢!加上李青凤打斗时往前跃了数丈,两人此时相距尚远,而凤玦正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她这里赶。

“你没事吧?”凤玦边努力跑着边问,还因为着急差点栽雪里。

李青凤勉强地笑了笑,道:“还好……”但一股鲜血却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你受伤了?”凤玦掏了掏衣袖,没找到手帕----想必是刚才被风吹走了,只好扯起袖子替李青凤擦拭。擦完了才想起这动作不妥,见李青凤的脸色也是尴尬无比,忙转移话题道:“我们先走吧,到安全的地方我给你看看。”

“走不了了……”

“你伤得很重?”凤玦牵起她的手准备把脉,“那我先看看。”

“不是……”李青凤掀起裙摆,给凤玦展示了被冻住的双腿----足足三寸有余的冰块将李青凤的双腿固定在雪地上,一直裹到了膝盖。难怪她纹丝不动地站在这里,明明已占了上风却不收妖,妖跑了也不追。

“这是有点麻烦……你等一下,我去拿块石头过来。”凤玦说着便要走开。

李青凤忙将他拉住:“这是妖术,石头能砸开吗?”见他不知所措的模样,又道:“我自己可以解,就是费些功夫。”

凤玦却有些不放心:“你的伤没事吧?还有灵力解吗?”

“无妨。你替我护法吧!”

凤玦连忙点头,李青凤便令鸣竹撑起防护罩,双目紧闭,专心将灵力化作暖流汇于涌泉穴。

凤玦看着专心解咒的李青凤,心中五味杂陈。许是昨夜哭了许久,李青凤的眼皮还有些浮肿,眼周甚至能看到一圈不明显的黑影。因受了伤而煞白的脸,现在渐渐有了些血色,看着不那么让人心疼了。

心疼?

咚!

凤玦的心果真如受锤击般疼了一下。

“怎会如此?”凤玦想不明白,他确实对李青凤另眼相看,但也没到这种程度吧?

“嘭…”随着冰块摔落石面的声音,被强行解咒反噬的李青凤一口鲜血吐在胸前,还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凤玦忙将她扶住:“青凤,你怎么样?”

“解了。”李青凤好不容易咳完了一轮,“但我灵力消耗太多,恐怕一时半会无法御剑。”说着又咳了起来。

凤玦一边给李青凤顺顺气,一边指了指前方的一块大石头,道:“那我先扶你到那边休息一下。”

李青凤点点头表示赞同。

凤玦便扶着李青凤靠到石头上,李青凤稍稍调整了气息,毫不讲究地用手背抹去嘴边厚厚的血迹,又用雪将手擦净。

“此时已无危险,凤公子大可不必勉强留下。”

凤玦摇头道:“万一那妖去而复返怎么办?我不能忘恩负义,弃你于不顾。”

李青凤笑道:“何来忘恩负义一说?”

“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是……”凤玦想了一会,没想起方才的是什么妖,“刚才那妖的对手?”

李青凤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是冲我来的呢?若不是我,她甚至不会对你动手。况且,我还丢下你一个人抵抗强风。”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先把本体解决了,其他的问题便能迎刃而解。”凤玦道,“我虽修的是医道,却也略懂些降妖的皮毛。”

李青凤有愧于心,倒忘了他是星河派弟子。

只是凤玦这番话,她曾听过……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凤儿,快去把妖首砍了。”

被乌贼怪触手倒提着,还被扼住喉咙的秦瑞扬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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