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苏荐义就被罚跪祠堂,深思悔过。
苏老夫人最终还是唤府医为赵怜宜包扎了伤口。
即使将赵怜宜赶出去,也要让她伤好了再赶人。
他们苏府堂堂尚书府,一点点伤药费,还是掏得起的。
苏老夫人离开结香苑前,冷眼看了蔡丽娘母女一眼,才转身离开。
这一次,苏浅玥罔顾孝道,不遵礼法,直接被禁了足。
等到苏浅璃换了身衣衫,赶到松鹤堂,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苏老夫人还坐在坐塌上,满脸铁青,一语不发。
她从结香苑回来,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看得一旁的宋嬷嬷满心焦灼。
正万般无奈,见一身粉衣的苏浅璃转过花鸟富屏风走了进来。
宋嬷嬷长舒一口气,屈身一礼,佯装去外间端茶,给祖孙俩留出了说话的空间。
苏浅璃爬上坐塌,借着烛光端详面前这位老人。
即使她一生衣食无忧,但儿女、家族的琐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得她经手。
岁月早已爬上了她的额头,辛苦染白了她的黑发,苦楚沁上了她的眼角。
苏浅璃只要一想到,祖母额上其中一条皱纹,头上一缕白发都是为自己而愁的。
心头只觉酸涩难忍,瞬间红了眼眶,下意识抱紧了苏老夫人的腰身。
苏老夫人立即发觉了苏浅璃的异样,长叹一声,拥着自己的孙女,动容道:
“阿璃别哭,有祖母呢,一个蔡姨娘已经够烦的了,祖母怎么会再容一个,让她们欺负到我阿璃的头上!
祖母知道阿璃心中的苦,你放心,即使你娘亲不在了,祖母也会看顾你,让你喜乐一生,一生顺遂、无忧!”
苏浅璃听着苏老夫人的话,忍不住眼中泛起了泪花。
她抽着鼻子,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老人,满眼郑重。
“阿璃有祖母,已经很幸运了,阿璃已经没有了娘亲,如今只希望祖母身体康健,父亲一生顺遂。
祖母,您就应了父亲吧,赵姑姑是父亲的执念,我们就遂了他的心,好不好?”
苏老夫人怔怔瞅着面前的苏浅璃,心头一痛,说不出话来。
二房两女,一子,那儿子提不上手,学业荒废的厉害。
庶女也是个拎不清的,成天惹是生非。
只有嫡女阿璃是个乖巧懂事的,正因为乖巧懂事,却每每被自己的父亲忽视。
就连父亲纳妾,她也半点怨言都无,还转过身来劝说她这个老人家。
苏老夫人心头一窒,一把将苏浅璃拥在了怀里,“心肝儿宝贝”的叫着,眼角沁出了眼泪。
苏浅璃轻轻拍着苏老夫人的背脊,眼中沁着冷冽。
以前只有蔡丽娘一人上下蹦跶,这下来了个赵怜宜。
往后的日子,有的热闹了!
坐虎观山斗,苏浅璃乐见其成!
只要害过她母亲,她们一个都别想跑掉!
……
整整关了三日,苏荐义才被苏老夫人放了出来。
他没有睡过一晚整觉,整个人瞧着憔悴了不少,身子也消瘦了几分。
他踉踉跄跄出了院子,只有嫡女苏浅璃一人等在门外。
看见苏荐义出来,苏浅璃小跑着迎上去,搀住了他。
“爹,饿坏了吧,您先忍着点,先去祖母处磕完头,再去海桐苑不迟!”
苏荐义步子一顿,看向了一侧的苏浅璃,面有薄怒。
“海桐苑年久失修,我为啥要去哪里?”
“是这样,祖母留下了赵姨娘,但让她……住进了海桐苑!”
苏荐义先是一喜,而后满眼心疼,脚下的步子快了许多。
他只想着尽快给苏老夫人磕完头,早些回到海桐苑,将心中的伊人拥在怀里,劝慰一番。
也不知道她额头上的伤,好些了没有。
怜儿也真是,一个弱女子,竟然敢帮他挡住母亲的杖笞!
……
一路上,苏浅璃不动声色打量着苏荐义的神色,眼里的冷漠越来越明显。
他的好父亲,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起自己的发妻。
更没有问一句侍奉在侧的女儿,此时心里好不好受。
他心心念念的,却只有那赵怜宜一人!
……
到了松鹤堂外,苏老夫人拒不见苏荐义。
苏荐义跪在院门口,磕了三个头,就喜滋滋起身,朝海桐苑奔去。
穿过一片竹林,他一把推开了海桐苑的院门,急忙唤道:
“怜儿,怜儿,你好些了没?为夫回来了,太好了,以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
苏浅璃站在院门口,看着父亲喜悦的背影,面上讥讽连连。
永远?
永远到底有多远?
转瞬便看见一个女子出了屋子,额上绑着白巾。
身上依旧是她来时穿的那身绿衣,头顶门楣上的红漆有些脱落,倒衬得她越发娇弱,楚楚动人。
苏荐义心头酸涩,几步奔上前,将她拥入怀里。
两人缱绻深拥,早已忘记了身侧还有他人。
苏浅璃屈身一礼,向外行去,面上的笑容依旧,紧攥的帕子却暴露了她此时的心绪。
身后的赵怜宜目睹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看不见,这才收回目光,扶着苏荐义回了屋子。
苏府上下被苏老夫人敲打了一番,所有人都安分了下来。
相安无事了三四日。
就连赵怜宜,蔡丽娘,都出奇的安静。
这可不是苏浅璃想看到的。
这日,她出了玉离阁,在园子里闲步,转到了海桐苑。
海桐苑位于园子南侧,紧挨着下人居住的后舍,院子里青苔遍地,花木疏于打理,荒凉的很。
进去半响,一个中年婆子才从里面迎了出来,“老奴给四小姐请安,您怎么来了?”
那婆子转身,扯着嗓子朝屋里吼了一声,“赵姨娘,四小姐来看你,快出来!”
复又转身看着面前的苏浅璃,眉眼带笑,十足的谄媚。
苏浅璃径直越过她,朝屋子里行去。
赵怜宜迎出来时,苏浅璃已经跨入了屋子。
只见屋子简简单单放了几件摆设,靠窗的坐塌上,推着一些碎步,还有一件孩子的衣衫。
苏浅璃下意识看向赵怜宜的腹部。
她的腹部平平如也,丝毫看不出有了身孕。
赵怜宜收起了衣衫,腾出地方,请苏浅璃入坐。
“闲来无事,做些孩子的衣衫,打发时间!”
女子闲来无事,不是绣绣帕子,就是绣绣荷包,苏浅璃还是第一次见女子缝补孩子衣衫的。
她装作没有发现不妥,试探道:
“赵姨娘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娘亲去时,我还小,也没有着人看望赵姨娘……”
“多谢四小姐,妾身一切都好!”
赵怜宜瞬间打断了苏浅璃,绝口不提先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