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的二皇子府富丽非凡,即使在夜里,也能嗅出奢靡气息。
葳蕤院里,红烛高悬,金纱银带在夜风中飞舞。
被红烛一托,好似身处仙界,生出一些不真实来。
守夜的下人,想起内室的主子,下意识放轻了脚下的步子。
玉床上,二皇子侧妃魏芷突然从梦中惊醒,双眼圆睁,眼里盛满了恐惧,额头冷汗直流。
贴身丫鬟萱儿急忙上前,挂起了帘子,轻声问道:
“主子,可是魇住了……”
“恩哥儿呢?”
“主子放心,少爷已经从衙门回去了,想来这会子正睡在云苑!”
丫鬟口里的云苑是魏恩新近宠幸的小妾居住的院子,魏芷当然知道。
方才那个梦好似真实发生过一般,依旧回旋在魏芷的脑海里。
她惊出了一身汗,回过神,只觉得浑身黏腻,让她越发烦躁不安,冷声吩咐道:“备水,我要沐浴……”
“主子,不好了!”魏芷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小丫鬟慌里慌张奔了进来。
她跑得太快,脚下一绊,直接摔在地上,一侧的萱儿杏眼一眯,就要出声训斥。
魏芷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她手一摆,盯着地上的丫鬟,冷凝道:
“说,发生了何事?”
“启禀……启禀主子,管家来报,王府门口,倒了个朱衣男子,浑身是血,已经晕了过去,好像是……”
丫鬟话还没有说完,只觉面前一道影子晃过,她下意识抬首,便看见魏侧妃赤脚奔出了屋子。
魏芷一路不停,奔到前院,正遇上管家李桢一行。
只见下人抬着一个男子,匆匆行来。
李桢甫一抬首,便看见魏侧妃只着寝衣,赤脚站在他面前,他心下一惊,急忙垂首请安。
魏侧妃看见木板边垂下的丝绦,整个人怔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他……伤在哪里?”
“回禀侧妃,魏公子身上有多处伤痕,最厉害的一处在……在裆部……”
李桢结结巴巴说完,魏芷身子一歪,差点跌倒。
他们魏府就魏恩一个嫡子,一但……可就断了根了!
“谁干的?”
“老奴已经着人去查了,早前,听下人说,公子买通了杀手,去了天机阁……”
“天机阁!”
魏芷死死攥着手里的帕子,咬牙切齿念出那三个字。
她深吸一口气,生生将即将淌下的眼泪逼了回去,冷声问道:
“殿下呢?”
李桢腰身伏的更低,觑一眼魏芷的神色,急忙道:
“主子今晚……歇在……蘅芜苑!”
“哈哈哈,好得很!”
魏芷笑够了,一把揩掉了脸上的眼泪,将腰间的牌子拽了下来,丢到了李桢面前。
“去请最好的郎中,将公子的伤医好!”
李桢忙不迭应声,急忙从地上捡起了腰牌。
如今的二皇子府还没有正妃,魏侧妃位份最高,她手段狠厉,下人唯她马首是瞻,哪敢说一个不字。
“还有,本侧妃给你两日时间,后日,我若是还听到蘅芜苑的消息,你提头来见!”
说完,魏芷转身向葳蕤院行去。
一干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神色越发惶恐不安。
湖畔的蘅芜苑里,一个丫鬟轻手轻脚走进来,递给一个杏眼丽人一张纸条,俯身在丽人耳侧低语了几句。
那丽人神色惊诧,看着面前的心腹,“消息当真?”
小丫鬟看了眼丽人手里的纸条,压低声音道:
“消息是天机阁的三阁主送来的,天机阁向来没有失算过!”
那丽人点点头,小丫鬟屈身一礼,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那丽人拆开纸条,迅速看完,杏眼转冷,眸子含冰,顿了片刻,她才掀开桌旁的灯罩,将手里的纸条凑了上去。
纸条遇上烛火,瞬间腾起了一道火光,下一瞬便燃成了灰烬。
而她身后的床榻上,二皇子李璟酩赤裸着上身,睡得正熟,口里还断断续续唤着“丽儿”“丽儿”。
……
魏芷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捱到天际露出鱼肚白,她就坐起身,贴身丫鬟萱儿听见声响,立即走了进来。
“主子,天儿还早,您再睡会吧!”
魏芷一把掀开面前的纱帘,烦躁道:“闷得慌,挂起来!”
萱儿得到吩咐,急忙挂起帘子,魏芷自己起了身,坐在妆镜前,拿起台上的玉梳,漫无目地梳着青丝。
“公子如何了?”
“启禀主子,昨日夜里,府医诊完后,管家不放心,请了长安城最好的郎中,为公子诊治,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
转身想起李璟酩,魏芷心里越发气闷,“二殿下呢,去看公子了吗?”
萱儿心下一凛,急忙跪在了地上,伏地请罪。
“启禀主子,昨日夜里丫鬟去蘅芜苑禀告,被下人拦了下来,言称不能扰了主子休息,没能……见到殿下!”
魏芷一听,双眉一横,眸子里蓄满了滔天怒火,她再也不愿忍下去,手一挥,妆台上的首饰盒子悉数滚落在地,叮当作响。
外间的丫鬟心头大惊,神色惶恐,手上的动作越发轻了。
“去,将李桢唤来!”
萱儿跪地领命,刚站起身,管家李桢就急匆匆奔了进来。
“侧妃,老奴求见!”
话末,李桢哈腰疾步入内,跪地行礼。
“启禀侧妃,公子性命无忧,伤势已经稳住了!”
“子嗣呢?”魏芷直直盯着他,一动不动。
“子……子嗣,郎中还没有说……”
李桢话落,魏芷面色一沉,凤眼微眯,晴天霹雳就要劈下来。
想起另外一桩事,李桢的身子伏地更低,心里不由得惶恐起来。
但无论怎样,他还得禀告,宜早不宜迟。
李桢心一横,脱口而出:
“回禀主子,蘅芜苑丽妃突然中毒,殿下……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中毒?”
魏芷听着李桢的禀告,心里一喜,难道李桢连夜动手了。
李桢觑了一眼魏芷的神色,便知道她理解岔了。
如今丽妃宠幸正盛,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谋害她。
魏芷对上李桢惶恐的神色,才发现事儿不对,将李桢的话在心里转了一圈,瞬间沉了脸。
只见她倏地站起身,冷着脸出了屋子,直直向蘅芜苑行去。
她倒要看看,一个宗人府出来的贱婢,敢把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