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菁湛深深看着面前的苏浅璃,见她抬首,急忙错开了眸子,轻咳一声,温和回道:
“还好,兄弟们出任务时,捎带帮我跑一趟,全是他们的功劳!”
苏浅璃看着他晒黑了的面容,淡淡一笑,并没有戳破,指着其中一个粮铺,问道:
“这家平价粮铺在哪里,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周菁湛扫了一眼,立即回道:
“它在兴安街,距离音容院不远,是一家新开的铺面,两层楼,规模不小,粮食我去看了,粒粒饱满,绝对是好粮。
价格嘛,比起其他店铺,高了一些,店主是个年轻的小哥儿,头脑灵活,如果我们买的量多,价格估计还能压一压!”
苏浅璃点了点头,拿起毛笔,在单子上圈了好几处,又从袖子里取出了两张银票,一并递给了周菁湛。
“我圈下的这几处,连同你刚才说的平价粮铺,一起买进粮食。
人手要多,选几个距离城门近的仓库,一起买下来,这事儿要快,还要人不知鬼不觉,不能影响粮价,闹得人心惶惶!”
这两千两银票你先拿着,回头我让侍书送银子过来!”
周菁湛一听,连连摆手,回道:
“够了,够了,天机阁账上已有万余两余银,银钱上,四小姐不用担心!
只是,菁湛不甚明白,四小姐为何突然购置这么多粮食,用作何处?如果苏府缺粮……”
苏浅璃摇了摇头,示意侍书关上了屋门,看着周菁湛,郑重出声:
“周公子,你也看到了,已经大半个月,没有一丝雨水,秋收堪忧。
朝廷有没有动作我不知道,届时秋收无望,粮价飞涨,流民,暴乱,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能坐视不管,活生生看着百姓受苦受难,却无动于衷!”
可惜,我人微力薄,不能扰乱粮市,也不能动摇民心,只有悄无声息去做这些!”
周菁湛怔怔瞅着面前的少女,心头大震。
放眼天下,芸芸众生,只顾自己,为着这样那样的目的,蝇营狗苟,用尽手段。
只有她,一个闺阁女子,一心想着天下,想为百姓谋些福利。
这样的情怀和大义,没有几人拥有!
就连他,自诩聪明,深谙人心,这时也看不透面前这个女子,为何有着这样高尚的情操!
他心头动容,郑重点头,“明白,四小姐放心交给在下便是!”
“还有!”苏浅璃深吸一口气,顿了顿,才抬首继续道:
“你暂时将天机阁交给六子大哥和南公子,还有另外一件事儿,需要你帮忙!”
周菁湛心头一紧,急忙道:“四小姐请讲!”
“你帮我去寻一个人,动用整个天机阁,尽最大可能找到他,越快越好!”
“谁?”
“神医乌苏!”
……
一刻钟后周菁湛出了书房,满脑子都是苏浅璃交代的两件事,直至下了楼,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有询问她过得好不好。
近日,有关她的流言满天飞,周菁湛日日坐立难安。
希望早些见到她,问她过得好不好!
又害怕见到她时她满眼哀伤,自己不知道如何出声劝慰她。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见到的苏浅璃,沉着,淡定,心怀天下!
但她晃神的瞬间,他还是捕捉到了她眼里的伤痛和迷茫。
他心里说不出的沉重,恨不得为她挡住所有的灾难!
但他从她坦然的眸子里,隐隐感知到,她的心里早已住进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绝对不是自己!
楼上的苏浅璃并不知道周菁湛心里所想,安排完一切,她靠在椅背上,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侍书满眼心疼,自觉上前,帮她揉着酸痛的脖颈。
不一会儿,苏浅璃脖子一歪,整个人沉沉睡了过去,不到一刻钟,额头上就沁出了热汗。
侍书取来扇子,轻轻帮她扇着凉风。
一人一扇,一动一静,整个书房,说不出的静谧!
梦里,苏浅璃寻找乌苏,刚攀上一座山头,脚下一滑,整个人跌了下去……
她瞬间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阵热风穿过轩窗涌了进来,对面酒楼里的饭菜香扑鼻而来。
苏浅璃下意识看向沙漏,这才发现,此时已经午时中。
想起他肯定还巴巴等着她的菜肴,倏地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三两步奔下楼,直奔对面酒楼。
苏浅璃借酒楼的小厨房,做了三四样清粥小菜,用食盒装了,递给侍书。
“着人马上送过去,就说,我……今日就不过去了!”
侍书躬身应是,接过食盒,疾步出了屋子,转瞬消失了踪影。
一通忙下来,她已经汗流浃背,没有任何食欲,留了一角银子,懒懒出了屋子,刚经过正厅,一个食客的声音拉住了她的步子。
“周兄,听说了没?杨家堡前日被贼兵占领了!”
“真的?我也听说了,以为谣传呢……”
“不是谣传,听刚刚从塞北赶回来的商人说,如今的塞北人心惶惶,值守的将领自顾和小妾厮混,唉……不提也罢!”
“如今关头,秦王病重,这么怎么办才好?”
“不是还有神武将军嘛,他是秦王的舅父,一生驻守边疆,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他……但愿吧!”
苏浅璃步子没停,径直出了屋子,心里说不出的沉郁。
酷热的暑气都没有暖热她心头的冰冷。
故人诚不欺我,世道薄凉!
有战乱了,世人才想起李琮烨的好!
战乱一过,却对他避若蛇蝎,背地里对他弃若敝履。
尤其对他的冷酷无情,残忍手段,满眼唾弃。
没有一个人想过,秦王的残忍,从来没有一次用在无辜的老百姓身上!
而他对付的人,要么是贼兵,要么是内奸,又或者是奸臣!
苏浅璃就不明白了,秦王从来没有动过他们一根手指头,他们心里的惧怕到底从何而来?
正在她晃神的关头,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苏浅璃听见一声嘶鸣,恍然抬首,发现马车近在咫尺,早已避不及。
她甚至看见了车夫眼里的自己,突然,她身子一斜,整个人朝道旁栽去。
等她缓过神,才发现闻弦倒在一侧。
他额上沁着汗,神色紧张,急忙询问出声,“你哪里可有伤着?”